“呵！”
一声冷笑，让跪在殿内的几人冷汗直冒。
段明诚有些后悔，他刚才就应该早点儿行动，把送荔枝的太监拿下。
这样的话，他可以去殿外跪着，不用直面天子的怒火。
安洛先则是思考着，这件事背后还有没有其他人受益。
只有童放在恐惧，他害怕事情闹得太大，自己会被连带着没了性命。
“陛下，这是从内府令屋中搜出的东西。”
内府局，掌中藏宝货给纳之数，及供灯烛、汤沐、张设。
各地贡品，都要过他们的手。
侍卫呈来的是一大箱荔枝，箱子刚打开，清香味弥漫开来，只闻味道的话，比元珑刚才摘的那颗还要香一些。
这才是真正在树上成熟，能让苏轼喜爱到不顾身体健康的荔枝。
刚刚送来的一盒只有十颗，现在箱子里能有几百颗。
如此明显的对比，让沈济的表情越发阴沉。
“父皇，我要……十颗吧，我这身子不能多吃。然后再给我二十颗，我拿去赏给别人。”
看到这么多荔枝，元珑当即就想出了分配的方案。
岭南一共进贡了十二桶荔枝，剩下的荔枝树还能摘，她要的不算多。
“都给你。”沈济想都没想直接说道。
“我不要这么多，我会忍不住偷吃。”元珑嘻嘻一笑：“给儿臣三十颗就够了，剩下的父皇自己吃，然后分给其他大臣嘛。”
“往年难为他们了，难吃的东西，还要因为是赏赐的感恩戴德，如今有了好吃的，这些好东西当然要补偿他们啊。”
洛阳春日的温度不比岭南，看门口那两桶树的样子，应该能等到她腿好。
等她腿伤再好一些，不用担心上火的事，她就抱着树吃。
一想到自己吃的东西，还不如奴才吃的，沈济更生气了。
“丁五，宫外有另外安置的内侍，抄家！”
“丁九，把内府局那群狗奴才的脑袋，给朕摆在朱雀门！”
沈济毫不犹豫下达了两个命令。
“童放。”
跪了许久的童放身子一抖，等待着审判。
“给太子装好三十颗，余下的，送去给三品以上官员分了，一人三颗。”
根本不用担心荔枝不够的问题，因为侍卫又在其他内侍的屋中搜出了还没有分出去的荔枝。
一颗颗小小的荔枝，揭开了宫中内侍的层层欺瞒，以及互相保护。
从掌宫人账簿的掖庭，到掌工役的奚官局，无一幸免。
宫中搜出越来越多的荔枝，还有没有及时掩埋的皮核，成为了内侍的索命幡。
天子震怒，血流满地。
官员们看着一个又一个内侍被拖出朱雀门，只觉得两股战战。
好在是坐着，才不用丢人。
“咚！”
一个木盒被侍卫放在了兵部尚书的桌案上。
兵部尚书眼皮抖了抖，刚想跪地，侍卫打开了盒子。
“尚书大人，此乃陛下所赐，大人您得三颗，您之下六品以上每人得两颗，其余官员一人一颗。”
本以为要大难临头的兵部尚书，看着盒中的东西懵了。
他认识这东西，只不过每年能赏到他手里的只有两颗，品级再低的官员那是想都不要想。
今日突然给了这么多，难道是荔枝丰收了？
可是这东西真的很难吃啊！
拿回家里他还能想办法解决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御赐之物怎么能随便丢弃？
兵部尚书神情很难看，可他还是扯出笑容谢恩：“臣叩谢陛下隆恩！”
侍卫没有走，他在等着兵部尚书开吃。
兵部尚书见侍卫没走，知道这次是躲不过了，笑呵呵地把荔枝发给了其他人，只留下属于自己的三颗。
他领着兵部所有臣子朝着紫光殿的方向行礼，再教所有人如何剥皮，最后闭上眼睛痛苦地吞下荔枝。
然而果肉到了口中，他好像明白了，今日落锁杀内侍是因为什么了。
同样有此想法的，还有其他往年能分到荔枝的官员。
中书令脾气火爆，直接骂道：“他娘的，老子往年吃的，竟然都是那些阉人挑出来的烂货！”
“这些欺君的阉人死不足惜！”
随着砍下来的头越来越多，沈济的表情越来越冷。
尽管元珑有些心疼，这些本可以当作劳动力来压榨，但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这个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沈济保持理智，至于沈济要杀谁，她不管。
沈济看着殿外一箱又一箱的宝贝，突然开口：“之前修璟有同朕说过，东宫之事，在这皇宫中不是孤例。”
“水至清则无鱼，朕不想过多计较，让下面的人日日胆颤，却没想到，这群狗奴才竟然有这么大的胃口。”
不抄家不知道，一抄起来，才知道内侍们借着沈济的私库，还有贡品及损耗，谋了多少利。
一桶荔枝能有数百颗果子，内侍报上来的折耗有九成，留下来的连一成都不到。
更过分的是，连这一成还是落地果，好的那些，被他们自己藏起来分食。
元珑看出来了，沈济怕是要生一场大气了。
她连忙打断：“父皇，先让段明诚和安洛先出去吧，反正这两人留在这里也没用。”
她倒不是想着让两人离开危险地带，而是不想让两人发现沈济的喜恶。
万一被他们揣摩出沈济的弱点，以后他们不要脸的加以利用怎么办？
而且两个人离开了，她才方便把心里话说出来。
话音未落，沈济瞥了眼说：“你二人退下！”
段明诚立刻抱拳后退，但安洛先没有走，他恭敬开口：“陛下，微臣有一事要言。”
安洛先的话，让段明诚离开的速度更快了，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东西在段明诚背后追着他。
沈济冷笑一声：“你有何事要言？”
因为元珑早就说过，她对曾经的臣下没了念想，所以沈济对安洛先也没了好脸色。
对此安洛先像是习以为常，他没有任何不适，语气平静的继续说：“微臣曾奉陛下之命，去往南地调查三州贪墨一案，在查抄时，有许多银钱不知去向。”
公务上的事，在安洛先刚回洛阳时，已经汇报过了。
但是沈济不认为，如今安洛先旧事重提，是没事找事。
“你今日提及此事，可是找到了那笔赃款？”沈济冷声问。
安洛先垂首：“臣怀疑，赃款在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