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嘛，微臣知道。”段明诚嘿嘿一笑：“但是微臣只听太子殿下的命令，不在乎四皇子是谁。”
段明诚自认贱命一条，并且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根本不在乎沈卓日后会不会报复他。
他甚至觉得只把沈卓扔出去，不够给元珑出气的。
所以他直接用蛮力压着沈卓往人多的地方走，这样就能有更多的人看到，四皇子能有多丢人。
沈卓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目眦欲裂，大声喝道：“尔敢！”
“四皇子，都这个样子了，您就别说什么敢不敢了。”
刀都架脖子上了，再敢一点，不就是把他的头砍下来吗？
然而段明诚刚走几步，被安洛先拦住了去路。
两人尽管职位不高，但他们负责办这次的宫宴，都在这里是很正常的事。
只是安洛先负责吟诗作对那边的游玩，听到这边的消息，刚赶过来而已。
“怎么，安主事要拦吗？”段明诚笑嘻嘻的问。
这么做其实不合礼节。
传到别人耳中，绝对会说元珑不能容下沈卓，才会此等行事。
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把不把沈卓丢出宫，元珑该挨的参奏那是一份都少不了。
两者的区别只在于，多写几行字还是少写几行字。
安洛先的视线越过段明诚，看到了元珑那淡漠的神情。
她在看着这边。
拦个屁，他才不当这个恶人！
“四皇子殿下。”安洛先声音温和的开口：“您贵为皇子不假，但您未主一宫，是不能用本宫这二字的。”
沈卓没有出宫建府，也没有被封王，不能用尊贵的自称的。
他的母亲玲贵人身份不高，又常居行宫，沈卓如今住的是玲贵人曾经宫殿的偏殿。
沈卓和沈修璟不同，沈修璟自主一宫，可以用得上本宫二字。
所以无论如何，他的自称都用错了。
沈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本以为安洛先是来帮忙的，没想到这是来釜底抽薪的。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都好得很！”沈卓咬牙切齿。
他想回过头去看看元珑得意的表情，可身体被段明诚绞得除了腿没有其他地方能动，只能一脸不甘的被迫游园。
元珑不得意。
她盘着腕间流珠，淡淡道：“你们起来吧，孤说不计较便是不计较。”
“今日的事与你们无关，若是穆国公问起来，也不用把罪责揽在你们自己身上。”
虽说她不喜欢公侯，但这不代表她要将人推去沈卓的身边。
徐栎恭敬地磕了个头，立刻拉着徐莹离开。
徐莹早就忘了，她还要来射箭赢得彩头，恨不得自己长八条腿，能立刻离开这里。
园子里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沈济耳中。
他正坐在花园里，与崔保对弈，听到侍卫的传话，轻轻笑了起来。
崔保没笑，他低着头，思考元珑和沈修璟到底在发什么疯。
一个针对穆国公，一个针对沈卓，两人都像是早上出门忘了吃药一样。
“段明诚要从哪道门出去？”沈济笑着问。
侍卫说明了方向。
沈济想了想说：“应该会路过这里，你们去两个人，帮段明诚把人扔出宫门。”
虽说沈卓住在皇宫内，即便他被丢出了宫，还是能灰溜溜的走回来。
但这一路丢掉的脸，是没法捡回来了。
侍卫立刻明白了沈济的意思。
应该会路过，那就是绝对要路过。
侍卫领命退下。
沈济捻起一颗黑子，迟迟没有落下，他意味深长的说：“爱卿今日怎样看待修璟？”
以前崔保觉得沈修璟是皇子中难得文成武德的能人。
现在他觉得沈修璟是个蠢人。
“在太子殿下不追究穆国公子孙失礼之后，三皇子殿下还要追究，很不明智。”崔保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穆国公府联姻甚多，牵连也很广。
另外穆国公曾在边关对许多武将有恩，那些武将知恩图报，凡事以穆国公马首是瞻。
沈修璟要是得罪了穆国公，就会得罪许多武将，这会毁了他安身立命的根基。
“朕倒认为，修璟此举甚至明智。”沈济轻飘飘地落下手中黑子说：“他未想过继承大统，又何须委屈自己。”
“前朝皇子可随意打骂三品以下官员，便是三公也要毕恭毕敬不得有任何失礼之处。”
“太子身份贵重，乃朕之下第一人，穆国公子孙此等失礼行为，便是打杀了，他也要叩首谢恩。”
崔保垂首看着棋盘。
他知道沈济说得没错，可所有人习惯了和善的皇帝与太子，如今一旦有人不和善，便会引起许多人的质疑。
“朕还记得，朕当太子的时候，就算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也不敢和朕开一句玩笑。”
“前朝想要插手朕的东宫，父皇一怒之下斩杀宫中数千人，前朝数百人，抄家太傅之事，爱卿应该没有忘吧。”
崔保额头的冷汗直接滴了下来。
他当然没有忘。
当初有人往沈济的床上塞人，崔保身为沈济伴读，没有任何人攀咬，都被严查了一番。
诏狱终日昏昏不见天日，他在里面待过几日，噩梦做了几年。
沈济慢悠悠的继续说：“朕和善起来也不过十多年，这些人怎么就敢忘了天子之怒。”
这话崔保一点都不敢接。
先前的皇帝，那不是天子之怒，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
朝堂上说一不二，有反对意见不用文臣谏言，先帝当朝就砍人脑袋。
不用侍卫动手，龙椅上的皇帝亲自动手，砍人脑袋的刀换了一把又一把。
曾经砍人最多的时候，宣政殿里外洗了整整十日，才散去那令人窒息的感觉。
“爱卿，该你了。”沈济用指节敲敲桌子。
崔保瞬间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将一颗白子小心翼翼地落在棋盘中。
他也想起来了，无论是当太子的沈济，还是先太子沈元琛，都不是和善的人。
沈济虽说没有先帝那么残暴，可依旧是能血染宣政殿的人。
柳碧君活着的时候，沈济还愿意装一装，不让柳碧君背上骂名。
可柳碧君和沈元琛一死，沈济展现了不亚于先皇的残暴，一直到元珑顺利度过死劫，被封为太子，沈济才变成了现在这副贤君的样子。
“陛……陛下。”崔保看着棋局，语气惶恐：“臣像是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