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没记错，枕瓜是在南地种植的，据说易种植，且产出较多，是南地农户冬日拿来果腹的好东西。”沈济慢悠悠的开口。
和南瓜不同，冬瓜在无霜期过短的地方，是没法越冬的。
所以在大宣朝，多是南地栽种。
沈济吃过的冬瓜，还是他下江南时吃的，洛阳城中很少会有人特意去寻冬瓜吃。
“你说此物与枕瓜相似，可是易种植，产出多这点相似？”沈济抿着舌尖的一点甜意说：“要是百姓家中能多些此物，倒是不错。”
虽说比起正经粮食来，南瓜和冬瓜的水分多，吃进肚子里容易饿。
可是寻常农户又哪里能有多少正经粮食吃？
“阿爹说的是，但是这南瓜，在北地也能种植。秋日便可收获，没有切开且没有伤疤的南瓜，在干燥的地方存放，三五个月都不会有任何变化。”
“当啷”一声，沈济手中的筷子掉在了盘子里。
冬瓜就算保存得完善，一两个月便是极限。
要是温度高一些，那么时间会更短。
而南瓜只要不在潮湿的环境中，轻易就能半年不坏。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沈济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很清楚，南瓜的出现代表着什么。
南地的冬瓜没有遍布全国，一是因为冬日能经常看到雪的地方不能种，二是保存时间短，没必要种太多。
寻常农户种上一些，足够自家度冬便可。
南瓜没有冬瓜的这两种缺点，就可以让无数农户日日填饱自己的肚子！
“阿爹，你要是现在就开始开心了，那我接下来的话就没法说了。”
元珑慢慢走到桌前，把还带着一层浮土的土豆放在了沈济手里。
“它叫土豆，贫瘠的土地也可以种植，一亩地能轻松收获十石，挖个地窖储存起来，便可以存上半年。也可以晒成干来储存，储存的时间能更长。”
“这还不是全部，土豆可以在打碎后沉淀出一种粉，用这种粉可以做出如同米粉那般的粉，来当作粮食用，粉条能存放很长很长时间。”
沈济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不怀疑元珑话中的真实，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一个南瓜，一个土豆，这两样可以填饱天下百姓肚子的作物，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看到了盛世在自己的眼前浮现。
“珑儿……”沈济紧紧握着手中的土豆，压低声音说：“快告诉阿爹，这是真的，不是阿爹在做梦。”
“阿爹，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感谢系统能够送来这比美梦还要美的现实。
元珑认真的说：“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好东西，阿爹，我们谁都没有做梦。”
“这是粮食……”沈济神情恍惚的说：“这是数不清的粮食……”
现在的沈济，和刚看到土豆的元珑一样，陷入了开心与怀疑之间的状态。
元珑没有打扰沈济，她轻轻坐下，拿起筷子夹了块南瓜。
很甜，很糯。
糖分不少，但淀粉含量不算多。
不过比起冬瓜来说，能更扛饿一些。
“珑儿，你和我说这些，应该不止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好消息吧。”沈济回过神来轻声说道。
如果只是好消息，元珑会拿更多的土豆来给沈济看。
然而现在只拿了一个土豆，显然她说的那些，只是画出来的饼。
元珑点点头：“我手里只有少量的种子，要多种几轮，才能有更多的种子。”
“这两样东西，洛阳也不是不能种，但洛阳一年只能种一次，岭南可以一年种两次。”
接下来的话，元珑就不用说了。
一粒种子，在洛阳一年只能收获一次，那么一颗土豆在切成几块种入土里，一年后也许得到二十颗土豆。
在岭南能种两次，是四百颗土豆。
洛阳两年只有四百颗土豆，岭南两年可以收获一千六百颗。
这便是差距。
“我懂了。”沈济捡起落在餐盘上的筷子，随手放到一边说：“我会寻忠心的人，带着种子派去岭南。”
之前元珑口口声声说着要去岭南种地，沈济就已经在找人了。
只不过擅长农作的官员少，擅长农作又忠心耿耿的更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
看来明天要找个由头，把人贬去岭南了，这样才可以暗渡陈仓。
沈济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汤，突然笑着说：“真甜啊，珑儿这么做，我今晚倒是不敢睡了。”
“嗯？”元珑不理解。
“要是一场梦，那不是白高兴一场了吗？”
元珑唇角勾了勾，想笑却笑不出来。
如果说是梦，她的情况更像是梦。
死后重生，发现有系统，知道了所谓的女帝，还从系统那里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种子。
元珑也害怕这只是她死前的一段幻想，其实什么都没有，她早就死在了火场中。
“但是仔细想想，又发现这不可能是梦。”
沈济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他语气怅然道：“珑儿你自小与众不同，总是做些当时别人看不懂，可后来能影响许多的事情。”
“崔保总说，你应该是灵童转世，只不过玩性太重，白费了这番灵性。”
“阿爹不觉得你是什么灵童，也不想你成为什么玉女，阿爹只觉得，你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就好。”
“每次阿爹看着你，对万事热忱，从不猜忌他人，认为人人都可救的时候，阿爹觉得平日里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上位者若是能拥有赤子之心，不正代表着，这天下海晏河清，时和岁丰吗？”
沈济想着，要是元珑能保持一辈子的天真热忱，就代表着，大宣的百姓能过几十年的好日子。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女儿的眼中少了天真，对臣下也没有了往日的亲近。
从发现的时候，沈济就有预感，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
所以他准备清除掉沈卓这个不安定的因素，想要剑指北地，斩除掉那些有势力的藩王。
今日元珑带来的南瓜和土豆，更让沈济的心中感到难过。
“珑儿。”沈济唇角带笑，眼中却含着泪：“告诉阿爹，我究竟忽视了哪些，让你感到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