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最后一次议政会,城主做出了一些改动。
首先是座位,不但换成了椅子,还给他们增加了软垫。
其次是每位大佬的面前都摆了张桌子,这样,诸位带来的卷宗就不用一直抱在怀里。
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抱的时间长了,还是有些吃不消。
这样一来,议政会奏对的意味就淡了一些,商讨的意思就要浓上一些,不过这也正是城主想看到的。
此次咨政院的准备十分充分,这一点,从诸位长老桌上的卷宗就能看出来。
米亦竹的屁股下面也换了张舒适的椅子,不过他的面前没有桌子,不是不给他,是被他给拒绝了。
用他的话来说,不需要!
这几年,得益于宗族动荡,和城主府的需要,政务院的预算过得很是轻松。这也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以为今年也会同往年一样,能轻松过关。
新成立的咨政院十分务实,在一帮年轻人的反复计算下,预算被砍掉了两成半。
学士们据理力争,没想到长老们居然学会用数据说话,这让高踞在宝座上的城主,感到十分欣慰。
议政会从早上开始,等到结束的时候,第二天的太阳都已经慢慢升起,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由城主裁决,城主稍稍抬了抬手,将预算只砍掉了两成。
大家都心知肚明,那半成是用来充实粮仓的。
学士们的脸上不但看不到沮丧,一个个的居然还都有些兴奋。
是那种遇见对手的兴奋!
起身、跪拜,议政会宣告结束。
看着一只只老狐狸神采奕奕的走出大殿,米亦竹不由得在心中苦笑,权力啊,果然是让人焕发出无限生机的良药。
转过身,微微弯腰,米亦竹等着城主从台阶上一步步走下。
“最让孤高兴的,是这些长老们终于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城主走到米亦竹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城主英明!”米亦竹由衷的说道,他指的是咨政院的成立。
“不知道我们的盛兴公,什么时候能不只是带着两只耳朵前来?”城主说完后笑了起来。
米亦竹苦着一张脸,说实话,老老实实的坐了这么一天,他已经觉得自己十分尽责。
城主想要走走,米亦竹就陪着他朝后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城主问了问南边庄园的情况,又问了问方老先生的身体,听到老乞丐的蠢蠢欲动后,他大声笑了起来。
城主府内好久没听到这样的笑声了,听到的太监侍女都是心中一喜。
“师父要是真去了那种地方,回来后孤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您就别吓我了,我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心有余悸!”
“这个独孤复,还真是有点意思,如果没有他的跪哭,你打算怎么做?”
“他不跪,那就只有我跪了,不过事后我会找个理由揍他!”
城主听后,心里有些羡慕他们三人之间的友谊,自己,可是从未体会过友谊的滋味。
不过有得必有失,这世上的好事,哪能让一个人给全部都占了。
将城主送至后殿,米亦竹随即告辞离去,回府后原本打算休息一会,谁知老乞丐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都不需要他开口,米亦竹乖乖的朝练武场走去。
老乞丐扣住手腕,米亦竹‘啊’了一声,然后——居然没晕过去。
叫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等到老乞丐松手,米亦竹软软的瘫到在地上。
大冬天的,连里衣都已经湿透了!
“不错,有进步!”老乞丐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
“还——不如——晕过去,至少——不受罪!”米亦竹断断续续的说道。
“胡说!不吃苦,将来能有什么出息!”老乞丐一本正经的教训起来。
“我——觉得——自己还行!”都痛成这样,米亦竹还不忘顶嘴。
老乞丐嘿嘿一笑,又伸出手扣住了米亦竹的手腕。
吓得米亦竹急忙求饶。
还好老乞丐只是想吓唬吓唬他,顺势将米亦竹一把拉起,批评他躺在地上,有损谢氏的颜面。
你一个要饭的都不怕损了谢氏的颜面,还好意思说其他人?
不过这句话,米亦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再过几天,谢泽就要来了,你好好琢磨琢磨,到时候不要输得太难看!”老乞丐对他俩的比试一直都念念不忘。
“这么——不看好我?”米亦竹有些不满。
“侍卫里面有一些四段,你找上十几人来跟你练练!”老乞丐说完后按着米亦竹的肩膀起身,背着手独自朝场外走去。
米亦竹又歇了一会,这才唤过场边的怀山,让他扶着自己慢慢的回了房间。
等到晚上的时候,米亦竹又变得生龙活虎,他听从老乞丐的吩咐,让怀山找来不当值的四段,居然有三十几人。
四段,才是侍卫中的主力。
这些四段的心情都十分激动,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挣到赏赐的那一天。
米亦竹给了他们一刻钟的时间,让他们商议进攻的策略。
几十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哪需要商量?拔出武器直接就攻了上来。
几人从四面八方同时斩向米亦竹,被米亦竹一刀逼退后,又有几人接替他们攻了上来。
车轮战!
米亦竹微微一笑,他的真气应付这种场面,完全是绰绰有余。
有侍卫从米亦竹的头顶落下,米亦竹一掌将他击飞,利用这个间隙,立刻有侍卫钻进了米亦竹的防线。
这就是经验,对敌的经验。
米亦竹手一挥,将二人逼退。
这一招,是跟王庄主学的,被击飞了无数次,总算是学到了精髓。
双方都很有耐心,侍卫们在等待着米亦竹犯错,至于米亦竹,则在检验自己的真气。
半个时辰后,侍卫们突然加紧了攻势,往往是前面的人还没有退下,后面的人又从缝隙中钻了上来。
米亦竹只是一心守住自己的防线,没打算与他们立刻分出胜负。
不过速度一快,再加上不断有侍卫从空中落下造成干扰,米亦竹就显得没那么从容,有好几次出现漏洞,差点让侍卫们偷袭得手。
这样又坚持了半个时辰,最后还是侍卫们体力不支,一个个退了下去。
米亦竹此时也快到力竭的边缘,不过面上倒是显得云淡风轻,让这些四段的侍卫们佩服不已。
让怀山分给他们金币,米亦竹慢悠悠的朝老乞丐的小院走去。
他现在有些明白老乞丐的用意。
才几十位四段的侍卫,而且对自己没有半点恶意,就让自己有好几次出现险情。如果是在乱军之中,恐怕自己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住。
敲了敲门,无人回答,不用猜就知道这位老人家又到城东寻欢作乐去了。
米亦竹摇了摇头,又朝前院走去。
自从搬入这盛兴府,米亦竹很少有像现在这样闲逛的时候。一路上,虽然遇见不少的下人,可一个个都是安安静静地,极有规矩,弄得整座府邸也都是静悄悄的。
少了一些活力!
米亦竹也没有办法,整座府邸就自己这么一位主人,能热闹到哪里去?
一边想,一边走,不知不觉中,米亦竹来到了前院的书房,这里现在是刘忠的地盘。
屋里亮着灯,米亦竹推门进去,看到刘忠正伏在案上奋笔疾书。
听到动静,刘忠抬起了脑袋,见进来的是米亦竹后,急忙起身,弯腰问好。
像刘忠、怀山这些人,都知道米亦竹不喜欢别人给他磕头,私下里都是用弯腰代替。
“这么晚了还在忙?”米亦竹看了看桌上堆成小山一样的卷宗,张口问道。
“年底了,事情要多一些!”刘忠搬过一张椅子,请米亦竹坐下。
“不是给你派了人么?”见屋内只有刘忠一人,米亦竹觉得有些奇怪。
“有些事情,不太方便让他们知道!”刘忠在一旁弯了弯腰,语气十分坦诚。
米亦竹想了一下,让刘忠自己在府里挑人,入书房伺候。
刘忠弯腰谢过。
米亦竹又问了问内府的事情,得知上次刺杀城主的二人还好好的活在蚕员外的地盘上,米亦竹微微有些意外。
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米亦竹让刘忠坐下,打算跟他好好聊聊。
“蚕员外认为这二人知道不少东西,舍不得将他们杀掉!”刘忠坐下后,解释了两句。
“刺杀案已经十分清楚,他还想知道些什么?”
“使者是国内的重臣,知道的东西肯定不少,至于那位会幻术的杀手,蚕员外想找出寸广会的掌门。”刘忠的态度始终都是那么恭敬。
米亦竹想了一会,说了句由他折腾。
二人又交换了一下对局势的看法,刘忠认为,孤城与魔教之间,必有一战,劝盛兴公早做准备。
“老刘啊,这不是我该准备的,要准备也该政务院准备!”米亦竹笑着摇了摇头。
刘忠知道米亦竹的性格,这么说不代表他真的不在意,只不过想找政务院多要点好处而已。
目前看来,盛兴公的许多布置,其实都是在防备着魔教。
想到这里,刘忠又想起那位不太待见自己的城主,兄弟二人都差不多,喜欢在不知不觉中,就完成布局。
就看哪个倒霉蛋往口袋里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