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和观里给道姑们看病治疗的,是个年约五十几岁的道姑,脸上的皱纹特别多,再加上那道姑特有的发型,乍一看特像汤婆婆。
大概也就是因为这外形,使得她在道观里算得上是权威之一,但凡给其他道姑看病,几乎就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没人敢反驳或质疑。
阮泱泱见了这位汤婆婆,还真有点儿……忐忑了,因为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医术高深的样子。
她所见过的大夫,就有一种叫人信任的气质,首当其冲的是诸葛闲,还有他们家那位姑奶奶。
而这位汤婆婆,就显得有点儿刁钻了,坐在她面前,阮泱泱上下的看了看她,还是觉着不可信。
没办法,这老道姑太像汤婆婆了,感觉随时会给她来一碗毒药。
今日来这儿,阮泱泱又不可能直言说怀疑自己怀孕了,只是说月事不规律,想调理调理。
汤婆婆听了,也没什么意外的,似乎在这都是道姑的道观里,这种病症属于家常便饭了。
把小木桌收拾了一番,就开始给阮泱泱诊脉了。
她这诊脉的手势……和诸葛闲也不一样,倒是那副凝神的样子,有些相似。
阮泱泱也不吱声,呼吸也放缓,仔细的看着那汤婆婆的脸,想通过她的神情来第一时间判断出自己怎么回事儿。
不过,阮泱泱并没有看到她想看的神情变化,汤婆婆试探了好一会儿,又换了手,在一阵儿宁静之后,终于放开了手说了话。
阮泱泱微微歪头看着她,钱都给了,相信她也会实话实说,不至于胡诌。
“这月事乱,算不得什么大事。在咱们观里,有半年来一次月事的,有一个月来两次月事的,还有那种从生来就没来过月事的。你这问题,算不得问题。给你下方子,煮着和,连喝,喝到什么时候月事来了,停药就成。”汤婆婆说完,连动笔都没有,直接从小桌子底下扯了一张早已写好的方子,扔给了她。
摆明了的,这方子给阮泱泱也没用,因为汤婆婆的意思很明显,抓药也是在他这里抓,又去不得外面。
阮泱泱看了看,这药方子上的确是一些给女人用的药材。
抬手摸了摸脑门儿,阮泱泱这会儿倒是也不知该不该拒绝了。
“我还是想知道,这月事以前很准时,但现在却不准时,是因为什么?”她得知道,为啥呀!
“这世道,能活着就不易了。奔波,忧虑,种种因由,都会叫女人吃这种亏。”汤婆婆去抓药,那抓药也是个随意,一些药材都随着她的动作飞出去了,她又弯身捡起来,直接放到了药包里。
闻言,阮泱泱倒是觉得颇有道理,她的确是没少奔波,在都城那些日子,免不了总是担忧,思虑过重。
看来,这汤婆婆也未必是不着调,有她独特的地方。
一共抓了七天的药量,七大包,她简单的交代了该怎么煮,其实没啥难度。
拿药就得给钱啊,阮泱泱不得不掏了药包,紫萧接了药,汤婆婆收了钱,仔细的查了一遍,是高兴的。
这里的药材都是汤婆婆自己去采挖的,太珍贵的药材这儿也的确没有,所以,收钱也是合理的。
紫萧提着药,和阮泱泱一同离开了。
往回走,阮泱泱不时的看一眼紫萧手里的药,最后忍不住拿过来自己闻了闻。隔着纸包,都闻得到那些药材的味儿,并不是那么好闻。
“紫萧仙子,观里的道姑,平时去那位那儿看病,可是药到病除?”这个,才是重要的吧。
紫萧想了想,“其他人,我倒是不知道。只是去年有一次我染了风寒,只喝了一副汤药,就痊愈了。”关于别人她不知道,但自己的经历还是可以说的。
“这么说,下方子开药,还是有一手的。一会儿回去,你就煮一副。”若是管用,可以试试嘛。
紫萧点头,煮药她自然是会的。
回了碧海道院,紫萧就忙活着煮药了。
阮泱泱在院子里转圈儿,不时的闭上眼睛默背以前记在脑子里的炼丹古法,都记着的。
但凡想记着的,那就一直都在脑子里,不会忘记。
没过多久,就闻到了从小小厨房里飘出来的药味儿,她闻着了,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
想她一个闻到了诸葛闲喝的药都会觉得香流口水的人,闻着这药味儿,难掩一股难受来,太难闻了。
果然啊,神医就是神医,哪怕治疗同一种药,下的方子也和别的大夫不一样,最起码不会那么难以下咽。
这药也没煮太久,紫萧端出来了,阮泱泱就开始后退。
不过,躲能躲到哪儿去,紫萧到了面前,偌大的土陶碗里的药汤也进入了视线当中。
阮泱泱那么一看,她脸皱的更厉害了,“紫萧仙子,你说这药喝了会不会被毒死?”
紫萧看了看药,然后摇头,“圆天,我没往里面添加别的东西。”
“我不是说你,是说这药本身。”双臂环胸,阮泱泱低头看着那药汤,恍惚间觉得这药汤里有一张怪脸,正在朝着她龇牙咧嘴,在叫嚣着‘喝我啊喝我啊’。
“应当不会吧。咱们观里有那么多有此病症的人,喝的应当都是这个药。若是有毒,岂不都死绝了。”紫萧的道理很简单,别人也肯定喝过。
没人去投诉,那这药就是管用的。
阮泱泱深吸口气,之后接过碗,又好生仔细的研究了一会儿,下不去嘴。
纠结了半晌,她才试探的把碗送到嘴边,一小口汤药进了嘴,她整个人都跟着哆嗦了一下。
转脸,把那一小口药汤吐出去,之后把药碗也还给了紫萧,“我的天,这世上难吃的东西我也没少吃,这是其中之最。我对有一些药材不服,误食了会浑身上下难受。这药啊,我也不知有没有我不能吃的,算了,不喝了不喝了。这段时间好好休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过敏什么的在其次,难喝是主要的。
紫萧闻了闻,也不由得点头,的确是不好闻,她煮的时候一直闻着,就猜到了。
“拿走吧。把剩下的那些草药,撒在有虫子的地方,我觉着这味儿,驱虫肯定特管用。”喝不了,她好歹也算在邺无渊的羽翼下娇惯了许久,这种东西喝不了。
她不喝,紫萧也没多说,只是听话的把药碗拿走了,又听从她的,将剩余的几包药材撒在了厨房以及道院后面虫蚁经常出入的地方。
阮泱泱就琢磨着要去药王殿,前提还是得去找掌观道长。可是这道长啊,不是想见就见的,别看道观小,可掌观道长的派头还是很大的,该有的排面那都有。
想一想,要见的话,还是得奉上足够的钱财。
小钱儿吧,她也就舍得了,但钱太多,她反而是有些舍不得。
琢磨着这事儿,她倒是真把精力都放到这上头了,别的事情不想了,还真有一点儿轻松之势。
那种轻松,可比怀疑自己可能怀孕了要好得多,说真的,肚子里可能有个活物儿的感觉,不是一般人能hold的住的。
三支山的香火并不算是太旺盛,相比较起来,没有门槛要求的对面山的道观要更好一些,因为那里男女善心都接待,而这里只接待女善信。
所以,阮泱泱就在这上头寻到了契机,她用自己可以炼药并在观中贩卖的说辞,打动了掌观道长,她见了她。
贩卖丹药嘛,无非就是一些吃了能够强身健体的,这些阮泱泱都会炼制啊,以前她也炼过得,不算难。
她主要的目的是要药王殿的使用权,有了使用权,那还不是随随便便想炼啥炼啥。
能给道观带来钱财收入,掌观道长自然是期待的,在阮泱泱一番天花乱坠的说辞下,她同意了,将药王殿的使用权给了她。
这回的谈判,没花一分钱,完全靠手艺,阮泱泱开心的咧。
于一个不停落雨的日子,正是入驻药王殿。
这药王殿,应该在几十年前是使用过的,因为有尘封起来的炼药工具,还有一些底料等等。
紫萧按照阮泱泱的吩咐将药王殿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正好外面雨下的大,都不用绕远去接水了,直接用无根之水做打扫。
如何启用这炼丹炉,还是个难题,因为需要质量较好的碳和某些特殊的木材。
不过,老天就好像是知道她有犯愁的事儿似得,这边儿犯难了,就送来了可以帮助她解决这些问题的人。
来的是谁?是吕长山。
吕长山被从元息手里抢回来了,就在最危险的都城躲了一阵儿,都城放松了,就被送了出来。
似乎也是为了叫阮泱泱放心吧,特意的把他送到这里来,叫她看一眼,之后再把他送回大卫去。
吕长山的出场非常特别,是以阮泱泱的‘远房表妹’这个身份出现的。
谁又能想到,为了让阮泱泱见到他,不惜把他打扮成了一个穿着特别寒酸的大姑娘。
吕长山本身身体有些缺陷,这打扮的寒酸了,头发也梳的有点儿草率,他就更像个逃荒的了。
见着了他,阮泱泱的确是放心了,但第一时间还是被他这一身打扮给逗笑了。虽说是有些不厚道,可是忍不住啊。
“依我看,出这主意的人,逃不过拂羽。”阮泱泱笑够了,指出了出馊主意的正主。
吕长山也有点儿生无可恋,甚至破罐子破摔了,“说的没错,就是他。不过,想一想还是得来见见小姑姑,叫你放心才是。我这一时失误,肯定是给你惹了大麻烦,荣遗公子想尽了办法去营救我。”
说起这些,吕长山是平静的,也看得出,他没遭受什么磨难。
“你一直在北部吧,应该是在元息的寺庙里。”没去打听过,阮泱泱也差不多猜到了。元息也不会太为难吕长山,而在他心里较为舒适的地方,应当就是他自己的寺庙里了。
“是。没受什么罪,除了整日有一群和尚看守着我,不能出庙门,我在庙里转悠他们也不管。”吕长山点点头,的确如此。
“没事儿,都过去了。见了我,你就回大卫去,往后再听到元息的动向,离他远点儿,躲着走。”看他无事,阮泱泱可不就彻底放心了。就是这一副大姑娘的样子非常搞笑,毕竟她就没见过吕长山有不得体的时候。
“这回知道了,这个人啊,就不是个和尚。不过,你确定不跟我一同回大卫?这道观,大卫也不是没有。想要炼丹,在咱们大卫折腾,更安全些。”这地方环境是不错,但说起来安全性还是低了一些,在这片土地上,没安全感。
“我觉着不错,这三支山是个有灵气的地方。前几天收拾药王殿我就看出来了,原本放在这里弃用了很久的南豆居然还非常饱满,再埋在土里,都会发芽的。所以,我要在这儿。正好我最近愁苦炼丹原料等等问题呢,你来了,我就放心了。这些就交给你去置办,我放心。”眨眼间,就把这难题交出去了。
闻言,吕长山就笑了,“好,都给你置办。”她说的,他哪会拒绝。
有吕长山在,她就更安心了,赶紧去把自己所需要的都写出来,待吕长山离开之后,去给她置办。
她没问吕长山这回过来有没有见着邺无渊,倒是他自己提起了,毕竟是邺无渊派荣遗救他,自然是要感谢的。
他说这回见着邺无渊,他好像心情不怎么好,以往也是身上一股冷锋,吓人的很。
但这次不一样,是真的心情不佳,好像有什么烦心事儿。
可若说具体,吕长山也说不上来,毕竟他也不太了解邺无渊。
说起这个,阮泱泱倒是差不多知道邺无渊为啥心情不佳,元息在他心里堵着呢呗。
谁又想得到,他会和元息较上劲了,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不过,她不去想那些,折腾的都月事紊乱了,她再去思考那些,纯粹自我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