幡儿达咬了咬牙,见了亲卫过来,就沉声问:“怎么样了?弟兄们有没有都跟上?”
帖尔其阴险狡诈,明面上是让人从格勒河东面渡河,让他们以为他们还跟前些天一样把重兵布置在那里,等到他们也囤积了兵力赶去,才发现这不过是诱敌之计,帖尔其竟然早就已经绕过了格勒河,突袭了他们的大营。
他们的兵力都已经去了格勒河东面的村庄中布防,听见消息又直扑大营----大营中有他们的粮草,而且是阻挡银狼部的第一道防线,绝对不能有闪失。
但是帖尔其早就已经在半路埋伏他们了,他们损失惨重,大营回不去,格勒河东面又有追兵,被两面夹击之下,实在没办法,还是哨兵找到了这么个地方,才能有片刻的喘息之机。
可是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弟兄。
幡儿达心中越发的恼火纠结。
白图死了固然是他做的过火了些,但是现在他也丝毫不后悔了,他这个哥哥目中无人,从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就算是这一次他没杀了白图,只要他坚持要娶小公主,他哥哥照样会来这一手。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银狼部早就觊觎火鹤部的草场罢了。
有了火鹤部,这草原其他部落,还有谁能是帖尔其的对手?他到时候自然是称霸草原了,只要再把新王赶下去,他就是名副其实的草原之王。
幡儿达头脑从来没有跟现在这样清明,咬牙切齿的望着不远处的黑漆漆的天空,许久无言。
亲卫等他缓过来了,才敢开口:“族长,咱们退的慌慌张张,又有大批人马被他们截断,损失不下六千兵马.....”
六千!
就算是早就已经心里有了准备,听见这个数字的时候,幡儿达还是忍不住心中抽搐了一下,痛的一时喘不过气来。
他们火鹤部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三万精兵,如今竟然就去了将近三分之一!
这是前所未有的惨烈。
以前哪怕是跟着上战场去大周边境劫掠,也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
这下子火鹤部只怕是极难再缓过来了。
尤其是帖尔其还这么步步紧逼.....
他嘶哑着声音,手上的伤口还疼的厉害,但是他却根本没有时间去理会? 只是吩咐属下:“就地休整,让外围守夜的士兵惊醒点儿,眼下是非常时期? 万事小心。”
仿佛就是为了跟他作对? 幡儿达的这句话话音未落? 外头已经响起了一声尖锐的哨声,这是传令兵报讯的声音,有敌人来了!
幡儿达顿时惊住? 他们来的路上挖了不少埋伏? 并且也派人故布疑阵去了别的方向,可帖尔其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难道真是天要亡他?!
他的亲卫也吓了一跳,等到反应过来之时外围的士兵已经被收割了一圈了? 四处都响起厮杀的叫喊声和哭喊声? 仿佛是身处地狱。
幡儿达的脸色惨白。
他的亲卫到了此刻也再也顾不得什么了? 急忙催促他走:“族长? 我们护着您先走!这里太危险了!”
帖尔其带着大队人马追来? 如果还在这里僵持? 别说他们早上刚遭受了伏击损失惨重,哪怕是全盛的时候,只怕也得退避三舍。
再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幡儿达却沉默了。
跑?
往哪儿跑?
三万士兵他带出来两万,如今有六千多人都折损了? 身边这些人若是他都抛下? 火鹤部只剩下那一万多人? 够做什么的?
他跑回去? 也不过是晚一点再死罢了。
再说,他回去了,哪里有脸面去见族人?
本来就是他杀了白图才引来的战火? 他自己还让子弟们去送死,然后保全自己?
他一下子拂开了亲卫的手,冷然的道:“不!我要留在这里,哪怕是死,我也要跟着弟兄们一齐战死,而不是当一条丧家之犬!走!我们迎战!”
亲卫热泪盈眶,心里之前对于族长的一点儿隐秘的怨恨也消失了。
是啊,帖尔其这么步步紧逼,其实蚕食火鹤部不过是迟早的事,没有白图,他也会借着别的理由发难,他们守护好自己的家园才是真的。
他郑重的应是,护着幡儿达出去。
不少士兵都看见了他,纷纷喊他:“族长!族长!”
“你先走!”
“不必管我们!你先走!”
幡儿达哈哈大笑了几声,斩钉截铁的道:“我不走!今天我幡儿达在这里发誓,必定跟你们同生死共患难!走!拿出我们火鹤部勇士的血性来,干他娘的!”
他这样视死如归,原本涣散的士气倒是振奋了几分,幡儿达率先翻身上马,一马当先的朝着战场冲了过去。
他身后,大批的火鹤部骑士也紧随而上。
幡儿达冲在最先,砍瓜切菜似地左冲右撞,一时竟然也被他杀了好些银狼部的士兵,众人见状顿时士气大涨。
正在这时,空中却传来破空之声,一支箭擦着幡儿达的脸猛地过去,幡儿达的发髻顿时就乱了,半边头发都披散下来,一时马儿受惊,他被颠得根本控制不住马,在几次试图抓住缰绳未果之后,被猛地掀了下来。
他的亲卫一时营救不及。
而就在此时,仿佛是确定了他们的方位,无数的箭矢朝着他们飞来,幡儿达身边不少的亲卫都纷纷中箭,死在了他的面前。
这些人到死都是一个护卫他的姿势,把他紧紧地护在身后,幡儿达目眦欲裂,到了此刻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做心狠手辣,什么叫做不择手段。
他的好兄长,就是这样凶横,根本不会给你留任何活路。
他几乎都能预想到之后的事----杀了他之后,帖尔其一定会提着他得头颅撞开火鹤部的门,把他的子女通通杀光.....
他啊了一声,大吼道:“帖尔其!老子下辈子一定不会放过你!”
风声把他的嘶吼声远远的送出去,帖尔其好整以暇的坐在马背上,亲自瞄准了他的方位,动作缓慢的张弓搭箭,正对着他的胸口,然后唇角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