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小曾看着何文勋,笑容殷勤的劝他:“大人今天不如就留在这儿?胭红姑娘可是这杭州城最难约的姑娘,平常我们可排队也派不上,今儿却主动来陪您来了,您瞧瞧,可别辜负了这美人恩啊!”
何文勋是邹总督的小舅子,为人最是锱铢必较,很是难伺候,为了讨好他,小曾听了自家叔父的话,可是一早就开始做准备了,知道他最喜欢美人儿,早早的就开始筹谋起来,好容易才将这难得的美人给弄到了手,就是为了今天送给何文勋的。
他说完,便笑着对着胭红使了个眼色。
胭红是的招牌,从前也是官家千金出身,是家里人犯了事,才沦落风尘,被人买去从小当成瘦马养着,来了便成了红牌,从花朝节上一舞成名之后,杭州城里盼望着能够一亲芳泽的人便如同过江之鲫。
人总是对绝色美人宽容很多的,胭红规矩大,可遵守的人总是比不遵守的多,因此胭红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
就算是后来不能避免的开始接客,那也是有要求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成她的入幕之宾。
至少曾同知花费了不少的精力和银子就不能。
这一次还是用尽了法子,小曾咳嗽了一声,心里有点儿不舍和嫉妒。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何文勋心驰神遥,顺水推舟的答应下来。
小曾大人便会意一笑,识趣儿的推门出来,站在楼梯上看了一眼楼下的热闹,便下了楼。
打点好了的鸨母急忙殷勤的迎上来:“哟,小曾大人这就要走了?咱们六月姑娘可还等着您哪!”
他也是的常客了,因此鸨母对他并不算是太过惧怕。
台上的美人儿还在唱着曲儿,座下都是叫好声,热闹的很,小曾大人原本便没有走的意思,看着看着还是来了兴致,便冲着鸨母点点头儿:“行了,叫上六月到我房里去,置办一桌酒菜送进来。”
鸨母欢喜的答应了一声,急忙扬声让人去楼上知会六月,自己笑意满面的转头去叮嘱厨房好好置办酒菜了。
小曾大人是个出手大方的,而且还甚少记账,这样的客人可就是肥鱼,总是要好好的招待的。
欢歌笑语一片,夜越深便越是热闹,直闹到下半夜,楼下的歌舞才散,留下的姑娘各自都陪着客人回房了。
鸨母总算是松了口气,伸手捶打自己的肩背忍不住低声抱怨:“今儿可真是把人给累坏了,这些小蹄子,就没有一个省心的!”
院子里刚来了一批新人,都是花骨朵儿一般的年纪,一个个的都是不错的苗子,可就是难训,都闹着要回家,好似进了这地界就是到了地狱似地。
这种场面鸨母见的多了,也从不以为意。
再软的心肠也都渐渐的磨得硬了。
别说是这小打小闹的了,当初多的是闹着真的要寻死的,可结果呢?死了没有?
人啊,只要能活着,就什么都得忍着。
这世上哪儿那么多好事儿等着你,这些不知事的小姑娘们,以后总会明白的。
她身边的小丫头伶俐的送上了一杯安神茶来递给她,轻声道:“您也太不放心了,那些小女孩儿们有什么不好的,自有那些妈妈们去教,再桀骜不驯的,饿上几天打上几天也就老实了,哪里至于这样费心?”
鸨母便笑了一声,面上神情微妙:“这话可不是这么说,若是再来几个胭红,不教的好些,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小丫头不说话了,毕竟胭红虽然是的头牌姑娘不错,可同时也是最能惹事的一个。
刚来的那阵儿,胭红更是差点儿杀了那个梳拢她的恩客。
那个恩客还不是普通人,乃是河南布政使的亲侄子,当时这事儿可闹的沸沸扬扬的,差点儿连都跟着倒霉。
也幸亏的靠山大。
可饶是如此,鸨母这些人也仍旧是得了不小的教训,她怎么敢轻易把这些小姑娘们不当回事?但凡一个不慎,谁知道她们能闹出多大的事来。
等到喝完了茶,鸨母看了一眼沙漏,才吩咐小丫头:“铺床去吧,今夜总算是能睡下了,让那些伺候的人经心一些,别惹了事。”
今天可有大人物在的。
小丫头急忙答应了,正要去,忽而便听见楼上传来哐啷一声,似乎是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
她一怔,便回头去看鸨母。
鸨母也立即便支起了脖子,有些疑惑的问:“什么声音?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客人们有的癖好特殊,闹的动静大些也是有的,她倒是没当多大回事,只是总得先去瞧瞧到底是什么缘故,这也是她向来谨慎。
小丫头不敢耽搁,急忙提着裙摆便要往楼上跑,只是台阶才上到了一半儿,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尖利的惨叫,顿时惊了。
这一声惨叫实在是有些过于凄惨了,不只是鸨母皱起眉头,连别的房间里的客人和姑娘们也都有听见了动静出来的。
妓院里头什么事儿都能碰得上,什么稀奇事到了这里也都不稀奇了,可是这动静听着却不大对劲。
再胡闹,也没闹成这样的罢?听着简直像是死了人了。
众人纷纷从房里出来聚在走廊里,还没分辨出到底是哪间屋子里出了事故,就忽而见走廊尽头,拐弯处一个红衣少女踉跄着满脸是血的跑了出来,哭喊着杀人了。
杀人了?!
众人一时太过惊诧,等到反应过来,便有胆小的姑娘吓得哭着往后退了。
一时之间哭的哭退的退,有的姑娘踩着了别的跑的人的裙摆,跌倒在地上,也有恩客护着姑娘被别的人推了一把从楼梯上滚落下去的,场面顿时乱做了一团。
唯有鸨母在底下看的心急如焚,顿时右眼皮止不住的惊跳,飞快的提着裙子就往上冲,一面不忘记叫人去喊养着的护院们都上楼来。
要命了,怎么在今天偏偏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