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小龙和金毛勋爵打成协议的时候，温哥华小镇门前开始又不少镇民聚集过来。
突然出现却又并不靠岸的冒险者号，让镇民们感到有些好奇，也有些紧张。
好奇的是他们从未见过冒险者号这么大的巨型帆船，同时也没见过像冒险者号这样奇怪的帆锁、修长的船型。
而紧张的是……他们看到了闪金号——也就是金毛勋爵自造的那艘双桅杆单甲板船。
镇民们还记得，这艘船离开的时候是被英国人追着离开的。而现在它回来了，拖着它的是一艘从未见过的漂亮的大帆船，而追在它后面的英国探险船却不见了。
这说明了什么？
也许是英国人追丢了，但闪金号却被另一艘船俘虏了。
又或许……
“英国人已经输了！我刚刚看到了！闪金号上全是英军俘虏！”
一个毛头小子大声说道。
“……”
镇民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开始议论纷纷……
“难道英国人输了？”
“应该是……”
“嘿，英国佬输了才好！”
“不过这艘船上的人却不像白人……”
“看上去反而有些像印第安人。”
“不可能！印第安人造不出这么大的船来！”
“希望他们带着善意而来……”
“最好如此，否则我把我的理查德塞进他们的屁眼里去！”
“你的理查德除了走火就是哑炮！就跟你这人一样不靠谱！”
“你说什么！？如果你不收回你侮辱性的语言，我就会用我新买的大皮靴子用力的踢你的屁股！我发誓！”
“……”
码头上因为冒险者号的到来而产生的混乱不断蔓延着，而随着更多的镇民听闻消息出来，码头前就愈加热闹起来。
不过意外的是，这里的人并没有逃跑。虽然有着英军被俘虏的例子，但在他们看来交战之中被俘虏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无论那些俘虏的遭遇如何都与他们无关。
然而，一股不安的情绪还是在镇民之中传递着，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而他们的应对策略也只是像鹌鹑一样聚到一起争吵，仿佛这样就能缓解他们心中的不安一样。
不过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
金毛勋爵与周小龙达成了协议之后心中还有些忐忑，而等他回到小镇码头上，并且背后还跟着数十名端着燧发枪的关家海盗时，他脸上的那种小人得志的表情就再也藏不住了。
“居然这么多人在？难道你们是来迎接我的吗？嗯？不会吧不会吧？我这个懦弱的废物、没落的小小勋爵怎么配有如此待遇呢？”
金毛勋爵的话带着一股阴阳而又闷骚的咏叹调，如果现场给他配乐搞不好这家伙直接就能来首“复仇的火焰在我心中燃烧（注1）”。
众镇民碍于金毛勋爵背后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虽然心有不满但却不敢多说什么，更何况冒险者号上的火炮还隐隐的指着这边……
……毕竟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暴力这些欧洲移民最容易听懂的语言。
而这一次，再没有人敢嘲笑他了，而原本那些与金毛勋爵比较熟识的那些人，脸上已经挂满了讨好的笑容。
“今天，是的没错，就是今天，我，伟大的让-米歇尔·弗雷德里克勋爵回到他的领地的时刻！而直到这一刻起，你们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我想到了那句话……王，回到了他的宝座上。”
金毛勋爵尽情的挥洒着他头上的海草，慷慨激昂的给聚集过来的这一百多镇民讲话。
其实若不是他身后那些关家的火枪手压阵，现在应该已经有好几个大汉冲上来揍他了——男上加男男男男……的那种。
“他在说什么？”周旭庭一脸懵逼。
“说的是……他自己艰苦奋斗的故事？”周小龙自然也没暴露自己完全听不懂法语的事实。
好不容易等勋爵大人装够了匹，接下来才是勋爵大人对背叛者们的清洗。
勋爵大人在查出了谁出卖了自己之后，毫不犹豫的将其吊死在了小镇中心的大树上。
如此激进的手段，周小龙还以为会激起小镇中人的反抗……然而事情并没有向着周小龙所想象的方向发展，反而小镇中的居民对勋爵大人的敬畏更深了一层。
然后精彩的来了。
勋爵大人宣布任命自己为温哥华总督，所有小镇居民都得听从他的统治……然后这些居民居然就这么认了！？
周小龙和周旭庭聊天的时候，语气里一直透着股不可思议。
而在接下来的观察中，周小龙他们渐渐的理解到了这些人的思维方式，依附强者似乎早已成了铭刻在他们DNA中的本能。
而且有趣的是，这种依附关系一旦形成就会变得非常稳定，几乎很少有人会想要去叛变这个体系。
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周旭庭将他观察到的这种微妙的社会关系的变化完完全全写到了他那本日记中去。
“……我不知道是什么维系着他们之间的主从关系——这里既没有宗族的力量，也不像是公权与法律。”
“宗族依靠传统的血脉继承凝聚到一起，这些人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当然无法因此而聚合。”
“而公权与法律则要依附于最基本的信任与道德，据观察这些法国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信任可言，而道德感更是极为稀缺……如果可以，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杀光敌人，抢夺走任何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利益。”
“然而有趣的是，在他们处于弱势地位的时候，却有会对强者产生依恋般的崇拜——金毛勋爵让他们往东他们不敢往西，而且不少人还自发的开始维系金毛勋爵的利益。”
“如果不是确定他们都是人类，我甚至怀疑其中有几位是成精了的狗……因为那种无底线的谄媚简直跟狗太像了。”
“……”
“今天发生了一些事，事情本身并不重要，但却让我发现了一些小镇人的心里状态……他们居然是依靠恐惧感来维持平衡的！当恐惧过大时他们就会变现得极为顺从，而当他们消除恐惧的时候，却又会变得极为残忍……”
“最初他们异常尊敬那些英国人，有趣的是等那些英国人被宣布成为奴隶后，他们反而开始无底线的欺负他们……”
随着周旭庭日记本上的写的东西越来越多，而距离冒险者号再次起航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在这段时间里，周小龙给那些被俘虏的英国人进行了一次审判，判定所有人因海盗罪而被判处十年劳役——当然这是对秦府人来说的，对于那些法国人来说，这群英国人就是奴隶。
在帮助金毛勋爵压服了小镇中的所有人，并且将所有囚犯送到上游的淘金场之后，冒险者号终于准备起航了。
当然在起航之前周小龙先收了一部分股权红利——他将金毛勋爵所有库存的沙金都给带走了。
不过这些金子也不是白拿的，他给了金毛勋爵两条建议。
首先是要团结镇上剩余之人，让他们全部变成金毛勋爵对外的眼线——这一点他做得很好，很快就让小镇中的其他人开始为他服务了。
其次周小龙还给金毛勋爵制定了几种可能出现情况的应对方法。
比如如何防止金矿的消息传播出去——除了加强对小镇的控制之外也要与小镇居民进行一定程度上的利益捆绑，而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酒吧一定要被金毛勋爵牢牢掌握在手中。
另外如果金矿的消息万一扩散出去了——这几乎是一定的——那么小镇这里必然会涌入大量的冒险者和淘金者，而这时候不能逆着潮流来，而要顺势公开金矿所在地，并且为所有淘金者提供一定程度的安全保障。
而后以小镇为基础，建立围绕着冒险者和淘金者的服务业。
酒吧、旅店什么的当然是最基础的，而赌场妓院什么才是赚钱的大头——事实上后世有位叫特靠谱的总统其祖上就是为这些淘金者提供各种服务而起家的。
历史上这些淘到了金子就开始肆意挥霍的淘金者们都在事实上沦为了最基础的劳工，每天醉生梦死的一个大子儿都没攒下，反倒是类似特靠谱家族这种经营“服务业”的赚到了第一桶金。
留下了这些建议和一小部分从英国人那里缴获的枪械之外，冒险者号毫不留恋的离开了。
至于周小龙与金毛勋爵的合资公司……其实周小龙只是随口一说，他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一个人，所以他从头到尾也没指望能从那个所谓的“河谷公司”中获得什么利益。
哦不，或者说他已经获得了一部分利益——金毛勋爵积攒了那么长时间的金子都被周小龙给弄走了。
毕竟这里的所谓金矿其实是一整条漫长的河床，别说秦府目前没有开采能力，就算有其实也开采起来也远不像开采岩金矿那样经济、效率，所以对于秦府来说这里的占领价值不高。
对于这种食之无味的鸡肋，周小龙毫不犹豫的将其放弃了。
至于金毛勋爵……这只是一手闲棋，也是为了对这里的砂金矿进行初步的开发。
万一以后秦府的殖民舰队来了，那么无论金毛勋爵是否会履行他的承诺都不成问题，在实力的碾压下周小龙根本就不在乎金毛勋爵会不会履行承诺。
而且这金毛勋爵最好毁约，到时候秦府就能有物理讨债的借口了。
在处理完金毛勋爵的问题，补充了淡水和少量食物后，冒险者号终于起航离开了，开始了它的南下之旅。
顺着美洲大陆西岸一路向南，冒险者号基本没见到什么人烟，中间还靠岸了一次进行了简单的狩猎，算是稍微补充了一些食物。
在经历了数日枯燥的航行后，这一日冒险者号忽然遇到了一艘船！
这艘船上悬挂着从未见过的国家旗帜。
“船长，他们似乎也发现我们了……不过这艘船表现得很镇定，似乎并没有害怕我们。”大副汇报道。
“把那个英国人带上来。”周小龙命令道。
“是。”
大副离开了，不多时就带回来一名留着小胡子的英国人。
这人因为会说荷兰语的关系，所以在冒险者号上谋得了一份翻译的工作，倒是不用像他的那些同胞们一样沦为奴隶了。
“那艘船，是哪个国家的？”周小龙指着那艘船上的旗帜问道。
“是西班牙人。”英国人放下望远镜，恋恋不舍的将它交还给周小龙。
这种望远镜极为清晰，而且能看得极远……比起他之前用过的、见过的所有望远镜都要好！即便是有名的荷兰工匠也造不出这么好的望远镜来。
“哦，原来是西班牙人。”周小龙点头。
其实他已经大概猜到了。
除了英、法之外，美洲大陆上最多的就是西班牙人了。
当然大部分的西班牙人住在墨西哥湾，西方世界的大部分经历还是放在了对东海岸的探索与殖民，由于交通不便的关系，在西海岸活动的绝大多数都是从西北航道绕过来的英国人以及直接在西海岸造船的西班牙人。
所以在这里遇到西班牙人，其实并不令人惊讶。
接下来两艘船相安无事了一段时间，不过由于冒险者号的速度更快的关系，那艘船很快就被甩在了后面。
不久之后，继续南下的冒险者号终于在一处海湾中看到了大量人类活动的痕迹。
这里，是英国人口中的圣弗朗西斯，目前是西班牙人在美洲大陆最北端的据点。
其实遇到人烟是件好事，最起码能够补给一波新鲜蔬菜和粮食。
然而困扰着冒险者号的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语言。
“你会说西班牙语吗？”周小龙问那英国人。
“会一点，不多。”英国人回答。
“好……”
周小龙闻言松了口气。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那英国人可是太“诚实”了——他真的就只会那么一点。
你好，吃的，交易，谈判……差不多就这几个词就挖空了英国人的语言储备了。
不过好在沟通进行的还算顺利，周小龙他们利用砂金成功的买到了不少补给品——其中甚至还有些不知名的鸟蛋。
而冒险者号在这里的最大收获就是一名会说英语的翻译，之后的交流顿时顺畅了许多……吧。
事实上交流是这样进行的——周小龙把汉语翻译成荷兰语，英国人把荷兰语翻译成英语，最后再由西班牙人把英语翻译成西班牙语。
嗯，这很大航海。
……
注1：梗出莫扎特歌剧《魔笛》，夜后咏叹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