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困蜀地的蒙军，其后勤补给难以为继，拉锯战的庞大消耗蒙人来说非常不适应。
而吸收了太多难民的秦府本身库存的粮食就比较有限，再加上为了打压奸商大量放出了储备粮……所以目前的粮食储量已经接近红线。
蒙军方面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希望以一场大战来结束这无谓的消耗。
而对于秦府来说最棘手的问题就是如何打通粮食的输入通道。
在双方都在渴求决战的情况下，战争就必然会如期降临，而林飞送入川蜀的那封信，也不过是给了双方一个决战的借口罢了。
所以，这场战争刚一开始，就直接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在正面战场上，蒙军将精锐的枪骑兵拆成了漫长的散兵线，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普通牧民征召兵……在蜀山要塞群的正面形成了一个宽阔无比的接触面。
其实伪军的死伤也并非全无意义，他们用自己的生命给蒙军探明了秦军火力的密集程度以及火力点的分布。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观察，蒙人也大概发现了秦军的弱点……那就是开花弹的威力过低了，或者说开花弹的杀伤力并没有它的声响来得那么吓人。
黑火药这种东西很多时候还真只是听个响，尤其是对于本时代的其他黑火药使用者来说更是如此。
秦府的造粒黑火药本身的性能基本已经达到目前条件水平的极限了，而且根据不同的用途还开发了不同种类的黑火药。
例如发射用黑火药的药柱就比较粗大，厚实，尽量减少了燃烧面积……所以同样的发射用黑火药，秦府的发射用黑火药的燃烧速度要比传统黑火药慢一半以上！
如果考虑到膛压降低、枪管能做得更轻薄的优势，使用发射用造粒黑火药的武器其总体性能提升接近三倍。
而秦府的爆炸用造粒黑火药则使用了纸片状颗粒，并且在其中加入了高速助燃剂，其爆炸威力接近普通粉末黑火药的2倍！
可即便如此黑火药的威力仍然一言难尽，就算是24磅的重炮射出来的炮弹其有效杀伤半径最多也不超过10米……
毕竟黑火药的能量密度还是低了些，比起几公斤的装药量就能达到非常恐怖杀伤效果的TNT来说，黑火药还是太温柔了，更适合用来制造烟花。
所以，当蒙军投入接近两万人，在整个蜀山要塞群的正面拉出来一个非常宽阔的正面，并且还排成了稀稀落落的散兵线后，已经亲临现场的肖恒不由得一阵头痛。
如此庞大的正面必将会大大稀释秦府的火力，而在要塞设计之初并没有考虑用火炮覆盖如此巨大的正面……所以当蒙军的骑兵真的开始冲锋了的时候，蜀山要塞群上的炮火似乎突然变得迷茫了起来。
果然，战术与技术这种东西都是相互的、交替上升的……只要火力投送规模达到一定程度，那么散兵线的出现也是应有之意。
“啧，果然没这么简单……”站在山巅的肖恒遗憾地放下了望远镜。
如果蒙军猛攻正面路口，秦军稍作抵抗之后就节节败退，最后连隘口都丢掉了，然后正当蒙军准备一鼓作气继续攻击的时候，狭长的隘口里突然架起加特林……
……可惜这种事情并未发生。
无论是出于本能也好，还是出于对开花弹的简单认识也罢，总之蒙军直接摆出了这天罗地网般的阵势，还真就大大削弱了秦府的火力优势。
这才是肖恒说不简单的原因。
“公子，现在怎么办？”张岚问道。
作为内务部部长，张岚跟过来似乎有些逾越，不过既然他赶上了肖恒也不吝于给他一个观摩的机会。
“没怎么办，就直接打呗。”肖恒无可无不可道，毕竟所有的东西都是已经设计好了，战争的结果早在战争爆发之前就已经确定了。
“告诉下面，自由射击，包括火炮。”肖恒对着传令兵命令道。
……
对于两个人的战争来说，抡起拳头打上去就算是开战了。
然而对于涉及数万人的大型会战来说，光是开战前的准备就要数个时辰之久！
毕竟涉及到的人与物太多太多了，以至于所有的一切环节都需要人力协调，这也就导致双方军队就像两坨变形虫一样缓慢。
不过，当进攻的号角响起的那一刹那，所有蒙军都拼了命地催动战马，向着前方的群山冲了过去！
“哒哒……哒哒……隆隆……”
万马奔腾的声音连成了一片，变成一曲鼓点不断的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轰！”
一匹战马连带着它的骑士被猛的掀飞……然而在距离他们十米开外的其他人却仿佛丝毫没有受到炮击的影响，依然不停的向前冲刺着。
对于蒙元骑兵来说，只有冲冲冲！向前冲！只要跑得足够快，身后的炮火就追不上来！
被摸清了射程与射速的蜀山要塞群第一次出现了火力真空——要知道平时可都是火力过剩的！
蒙军骑兵们胸中都燃烧着一团火焰，这团火焰正是多日以来所积累下来的压力。
尽管蒙军本身并没有参战，只是负责了哨探与督战的工作。与负责送死的伪军不同，自从开战以来死伤的蒙军那可真是凤毛麟角。
然而没死人就没有心理压力了吗？
当然不是！
每天送死的伪军虽然给蒙军探明了蜀山要塞群的虚实，但是每天看着自己的辅军花样送死，蒙元的天骄们自然会不自觉地将己方的力量带入到伪军中去，以期望得到这样一个结论——看吧！就是这些宋人软弱！若是我们上去了必定一击而下！
可惜残酷的现实飞快地撕碎了所有蒙人的幻想。
即便他们已经将己方队友都设置成了战三英的吕布和七进七出的赵云，自己更是神挡杀人佛挡杀佛的谪仙……然而最终的结果依然是像狗一样地败亡。
是的，即便他们上去，也不会比那些宋人好多少。
作为一直战无不胜的队伍，他们自然是无法接受这样的推论的……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随着伪军一天天的死伤，蒙军终于冷静下来了，并且逐渐接受了他们的确与普通宋军没什么两样的事实。
尽管不服气，但秦军无敌的形象依然随着每天的战斗一点点的被印入每个蒙人的心中。
而现在，在脑海中模拟了无数次都无法战胜的强敌，现在却露出了一丝破绽！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每个骄傲的雄鹰心中都憋着一股劲，想要彻底征服、碾碎眼前的敌人以证明自己才是强者！
“能行！我们能行！！”
“秦军的炮火跟不上了！”
“冲上去！把那些只会从远处放炮的懦夫杀光！”
“乌来！！”
“乌来————”
无数骑兵高举武器，发出震天的怒吼。
整个阵线上足足两万多的骑兵自觉不自觉的怒吼着……渐渐的，怒吼声连成了一片，甚至盖过了不断爆炸的炮弹声！
这可是个好兆头。
望着远方那强悍的攻势，林飞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炙热。
十年寒窗苦读，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功名利禄谁人不喜？
林飞早已研究过了蒙元内部的权利架构，发现这个蒙元对外虽然强大无比的，但从内部看来却是个非常松散的联盟。
而组成这个联盟的就是一个个部落，一个被分封在某地的贵族。
若是蒙人攻陷蜀地之后真的实现了他们的诺言，那么林家实质上已经与蒙元贵族没有区别了！
要知道这可是分封！林家在封地内就是毫无争议的王！除了大汉的征召之外再无需看任何人的脸色！
如此权力跟皇帝又有什么区别？
远方那密如蚂蚁般的骑兵浪潮无比缓慢地拍到蜀山要塞群这些“礁石”上，林飞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这一幕……
“奏效了！”
“真的奏效了！”
“咱们攻进去了！”
林飞攥紧了拳头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激动。
“嗯，不错。”查干巴拉万户微微一笑，颇为自豪地看着远方的那一幕。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瘸腿、豁牙，脸上还带着金奴字样烙印的书生也露出一丝激动的神色。
肖恒！
你死定了！
曾经侍奉完颜琴的翩翩佳公子，现在受尽无数嘲笑的李启李沐白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远方那“浪拍礁石”的一幕，心中涌起复仇的快感。
远方，秦军的抵抗的确不如预料之中那么激烈。
或者说，秦军的确抽调了大量的军队，否则根本不会如此轻易的丢掉阵地，让“浪潮”拍上去。
然而距离让蒙元的高官们看不到更多的细节，还以为己方大占优势。
然而事实上却并非如此。
前方的骑兵们冲破了死亡炮击的点名，冲过了阵阵排枪的洗礼，最终终于抵达山脚下时，却发现这里居然空无一人！
之前藏在这边打枪的人似乎已经完全撤离了，这阵地占也不占还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这一路他们可都是踩着同袍的尸体冲过来的！有的人脸上甚至还有兄弟姐妹的鲜血……
尽管秦府的炮击频率和密度有所下降，但这不代表炮弹的威力就降低了！
当炮弹在足够近的距离爆炸的时候，依然会产生强大的杀伤效果。
而等他们好不容易熬过了炮击，冲到了山脚的时候，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队队火枪兵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疯狂的射击！
无数好兄弟就这么死在了敌人的枪口下，可他们甚至连人都没看到！
然而等他们付出了重大牺牲，终于要与秦军交战的时候却愕然地发现对方早就走了……
秦军早在对方冲上来之前就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了满地散发着硝烟味的纸壳，以及他们一路冲来所丢下的大量尸体。
可以说除了占领了一个临时阵地之外，他们什么都没得到！
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的心中都憋着一股劲，立即弃马步行，向山上进发！
而这一次，他们终于不是单方面挨打了。
蒙军的枪骑兵们手中也有强大的火器！
在半人高的壕沟里重新填充好了子弹后，也点燃了火绳……此时的他们终于迎来了最终的战斗形态。
……
“大人！您就要赢了！这川蜀终究是要并入我大元的版图了！”林飞一个劲儿的拍马屁道。
而查干巴拉万户却似乎很受用的样子，完全被林飞的那一通彩虹屁给拍晕了。
至少从他们的视角看来，随着下了马的枪骑兵在山脚下越聚越多，秦军的抵抗似乎越来越乏力了……而战线也随之慢慢的向山顶推进。
在后方的人看来，蒙军节节胜利，势如破竹般的杀上了山。
然而前线的士兵们却是越来越心凉。
在他们冲上来之后的的确看到了秦军挖出来壕沟——他们就是藏在这些壕沟后面向蒙军发起攻击的。
然而等蒙军占领这些壕沟之后这才发现，这些壕沟根本没办法再次利用……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些壕沟向后的方向非常浅，几乎没有被当作掩体的价值。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几乎每一次等蒙军付出重大代价之后秦军都会有条不紊的撤退……一场仗打到现在不少蒙人甚至都还没见过秦府的士兵长什么样呢！
对于这种事，蒙人心中的确有些嘀咕，但问题是他们还在前进，也还在胜利。
一下子拿到了这么多的阵地，这可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所以尽管心中有些忐忑但是蒙军的进攻却并未有丝毫的停止。
渐渐的，蒙军越来越接近山顶，然而蒙军的人员也就越挤越多。
再上去一点！
只要再那么一点点就能拿下山头了！
然而此时谁都没有注意到，随着上山道路的交汇原本松松散散的兵线渐渐聚集了起来。
就在所有蒙军阵营的人准备庆祝胜利的时候，六台多管机枪忽然出现在了翻山的必经之路上，而在它们面前的是穿着各种杂牌铁甲的骑士。
然后，代表着死亡的电机声响起。
“嗡——”
“突突突……”
连成一片的射击声中，弹头仿若刮起了一场金属风暴，所有被卷入其中的人体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撕成无数碎块。
不过短短一分钟，上千名蒙军就此被屠杀！
鲜血沁红了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