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保持了睥睨的姿势,他的嘴里纹丝不动的叼着那支柔和七星,这是日本分部对总部年轻人的考验和敲打,要想在这里安稳无事最好先来跟前辈客客气气的点上一支烟。
但吉祥物们居然就这样交头接耳起来,他们嘀嘀咕咕的低声说了几句话,再抬头时,吉祥物们身上的气氛不知为何就变得凶狠起来。
搞什么鬼?
源稚生愣了一下。
但为首的金发男子突然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他拖着行李走下台阶。其他的两位吉祥物则在后面亦步亦趋。
源稚生迅速做出了判断,为首的金毛应该是恺撒·加图索,校董家的继承人,学生会主席,纨绔子弟中的纨绔子弟,本次学习观察团的组长。
凯撒笑着走了过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火柴,然后抽出一根,客客气气的凑近,似乎是要为源稚生点燃香烟。
源稚生松了一口气,看来吉祥物商量之后得出了臣服的选择。这很好,至少让他之后不必那么费心了。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带孩子”,而且带的还是总部的精英宝宝们,但好像没有本家其他专员说的那么麻烦。
凯撒擦着了那支火柴,源稚生叼着烟凑了上去,同时用一只手挡风,但夜风微凉,居然将那支火柴吹熄。
加图索家的少爷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又一次擦着了火柴,然而还没等源稚生再凑上去,手中火柴那微弱的火星便再次熄灭了。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身为贵公子的加图索家少爷恐怕从未有过为人点烟的举动吧?想到这里源稚生也不由得感到了一丝惭愧,毕竟自己现在的行为就像是在霸凌后辈。
其实源稚生也是在卡塞尔学院进修过的留洋派,曾经在学生会中担任过要职,这么看来凯撒还是亲切的后辈。
那么这场点烟风波还是到此为止吧?反正吉祥物们已经有了乖乖听话的意思,再树下马威可能会显得适得其反了。
源稚生轻咳一声,但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凯撒已经再一次擦着了火柴,为了防止火柴熄灭,这次他手里最少攥了四五根来一起点燃。
明亮的火焰突然一跳,高高窜起的火苗朝源稚生的脸上舔去,几乎要烧到了他的眉毛。
“抱歉抱歉!”凯撒惊慌的开口,“实在对不住!”
随后他拍了一把路明非,这位S级在飞机上一直同他们科普日本知识,“用日文该怎么说来着。”
路明非很想告诉老大这位源稚生是懂中文的,但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贴在凯撒的耳边开口道,“红豆泥斯密马赛。”
“哦哦,红豆泥斯密马赛!”凯撒高声道歉,语气诚恳而真诚。
源稚生慢慢吐了一口气,他轻轻的揉了一下眉毛,刚刚这对漂亮的剑眉差点就被火苗烧去。
但看样子这是后辈的无心之举,况且对方的道歉也十分诚恳。委实没有什么责怪后辈的理由。
他吸了一口气,鞠躬道:“在下源稚生,卡塞尔学院2003级进修班毕业,欢迎各位光临日本。”
“前辈你会讲中文?”凯撒愣了一下,“刚刚真是对不住。”
“无妨。”源稚生摆了摆手,樱立刻捧着花走上前去,为三人组送上漂亮的郁金香。
三人组对樱的态度要明显好一些,显然漂亮姑娘到哪里都受欢迎。恺撒为樱赠送了黑曜石制的雅典娜小像,看样子是件价格不菲的首饰;路明非接过樱手里的花束时鞠躬感谢,说的居然是熟练的日文;就连面瘫楚子航也微微点头致意。
自己的立威应该算是成功了吧?
看着三人团的举动,源稚生有些迷瞪。
樱看了一眼源稚生,目光中带有探寻的味道,源稚生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
“请总部的贵客们上车吧。”樱开口说道,“本家为各位准备了隆重的晚宴。”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开始往悍马车上塞行李,但源稚生在听到樱的第二句话时愣了一下,按照原本的计划,精英宝宝三人团今晚应该是要入住酒店来着。
“临时决定,大家长在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樱低声开口道:“因为您当时有些烦躁,我就没有告诉您。”
源稚生的手机一般都是交给樱打理的,他懒得用通信设备处理各种各样的消息,因为太过麻烦。作为天照命只需要知道太阳将在哪里升起就可以了,打理琐事最好交给助理来。
而樱确实是个很棒的助理,她能够在所有人之间巧妙的斡旋,帮助源稚生处理一切。
“谢谢。”源稚生叹了口气。
他看向悍马,车里的精英宝宝三人团又在低声嘀咕,见源稚生看向车内,凯撒装作找烟的样子开始摸口袋,楚子航则闭眼假寐,至于传说中的S级学生路明非则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又夹杂着友好的笑容。
政宗先生有必要这么看重这些孩子吗?
源稚生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但既然政宗先生这样做,也一定就有政宗先生的道理。
想到这里,源稚生收起了对他们的轻视。
漫长的腥风血雨麻木了这位天照命的感官,整日于生死之间游走让他对生死都感到有些怠倦,真希望日本的所有东西都与他无关。
——啊,好想抛下一切到法国卖防晒油。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大一大二的学生能够独力杀死三代种,已经是非常值得夸耀的事情了吧。
对孩子的要求不宜太高。特别是听话的孩子。
源稚生默默在心中下了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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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日本之后,他的表现比他自己想象得还要再好一些,包括再一次看到象龟时也是。
路明非本来以为自己会直接崩溃的,但是目前来看并没有。他现在很清醒。
——说不出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清醒意味着能够完整的体验所有痛苦,身边所有熟悉的人都在直接刺痛他的灵魂。
漂亮的樱小姐和象龟鲜活得简直不真实,但此刻的路明非并未怀疑自己身处梦境,而是满溢的愧疚。
这种情绪从内心泛出,越是看见象龟和樱就越是感觉自己恶心。
一根曾经的锁链捆紧了他的心脏,随着心脏的跳动而逐渐收紧绑死,直到今天也一样。
锁紧,收缩,折磨。
久远的时间让这根锁链生出了铁锈,这东西浸入他跳动的心脏,那是最蚀骨的流毒,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过失。
如果自己当时的枪法再好一些,樱小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或者说,连源稚生都能鼓起勇气,在最后的决战时刻放弃了动用绘梨衣这个最终兵器,而是把她当成一个真正的妹妹送出日本。
可是在绘梨衣说害怕的时候,他居然在躲起来喝闷酒。
啊……挺对不起象龟的。
他一直想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在来时一直和老大还有师兄科普日本知识,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或者尽量向自己证明自己还有用。
大家都把他看做S级,出色的执行部实习专员,参与过对抗次代种的战斗,更是独力杀死过三代种。
大家觉得他是英雄。
啊……
一个迟到的英雄。
——和迟到的正义一样不会让人觉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