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前的飓风在海面上形成,数条还海水构成的龙卷拔海而起,同时有如同轰炸般的雷霆落下,铺满了整个海面。
奥丁慌不择路般行动着,但行动只是个比较婉转的说法,说直白一点他现在就是在逃跑,而且是溃败的逃跑,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他一边逃跑一边释放了手中的所有权柄,漫天的雷霆和水龙卷在奥丁的身后形成作为屏障,想要以此干扰追兵,而路明非和老唐紧随在他的身后追杀,这些权柄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路明非手中的天丛云能够把奥丁所有的权柄斩成两段,无论是雷霆还是飓风都只以一剑斩之,而他总能斩断,因为这把剑是天丛云。
老唐则是连闪躲的意识都没有,他最后的理智被用来锁定奥丁,于是被追逐者慌不择路而追逐的人也显得火急火燎。
有时路明非会尽量用手中的天丛云帮忙斩断老唐前路上的障碍,但更多的时候是老唐用身体硬扛过伤害,转而再由暴怒修复身上的黑甲,而这幅铠甲总是处在战损状态,配合着其原本就相当可怖的外貌,让老唐本人看起来状若疯魔。
奥丁就在这种情况下拼命跑路,其实他可以做到全身而退,言灵中有那种快速转移的空间类型。但这样做的话等于抛弃利维坦,而只剩他自己一个人,实在没有信心去北极解决鲶鱼,但是——
但是这风险未免太大了点,事实上,奥丁还是很难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天丛云这种武器。
连概念都能斩断的武器,但凡对这个世界的运作原理有所了解的人都会感觉震撼。想要带走利维坦就得承担风险,而在这种风险面前奥丁甚至没有丝毫容错可言。
但凡是初代种,都或多或少的会准备一些防具,或者别的保命手段,但奥丁觉得在天丛云面前,显然没有什么手段是能够稳定保命的。
只要被砍就会死,真的,半点容错都没有的那种死亡,堂堂初代种在这把刀剑面前最终也只能脆弱如同凡人。
而且谁都不知道这种概念上的斩断能够做到什么地步,会不会连同茧的那一部分一同斩杀。
奥丁喘了口气,在短暂的思考过后他还是决定带利维坦一起逃走。还是那句话,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很难独力解决北极的那条鲶鱼。
没办法解决鲶鱼就无法妄谈登基,而如果不能在这个世界上登至顶点,那他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做了长达千年的局,甚至为此杀掉了克罗诺斯与宙斯,难道要在这里停下?
不,不登顶,毋宁死!
奥丁下定决心,他咬了咬牙,决心以命将利维坦带走。
天地变色,在雷霆与飓风之中增加了弥天的浓雾与乌云,奥丁发动了自己的权柄,想要以此遮蔽路明非与诺顿的视听,随后他按照先前镰鼬所带来的情报,朝利维坦所在的海面上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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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撒推开门。
在触摸上去的时候仿佛没有任何实感,像是空无的……灰尘?
灰尘会有重量吗?
凯撒收回手,他低头,但在指尖上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门后是一处小礼拜堂,和米兰大教堂深处的小礼拜堂几乎如出一辙,在通道尽头的中央矗立着圣母像,通道两边是一座座精美的石棺。
不过还是有不同的地方的,譬如这通道的长度有些太长了,而原本的大理石地板也被替换成了泥土,在石棺与石棺的间隙之间长满了白色的蒲公英,此刻它们无风自动,蒲公英的海洋毛毛茸茸,向凯撒微微点头质疑。
橘黄色的太阳光透过天花板,将整个小礼拜堂的氛围烘托成如梦似幻的感觉,蒲公英的每一颗白色小伞上都浸满暖黄的阳光。
这不是该有蒲公英的季节,那扇白门背后也不该是这样的场景,在阳光的滤镜下一切如梦似幻,周围静静悄悄好似时光倒流。
而且无论如何,这条通道实在有点太长了。
凯撒晃了一下脑袋,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在再次环视了一圈周围之后他才发现不对劲的点究竟在哪里。
周围的场景比记忆中高上许多,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原来是自己变小了,变成还小的样子。
小凯撒眨眨眼。
天主教的习俗允许身份尊贵的信徒葬在圣堂里面,方便后世子孙前来拜祭。这些大理石方棺里都装着大人物的骸骨,方棺下方刻着他们的姓名和生卒年月,有些棺盖上还刻着逝者的形象。
其中最新的那具石棺用晶莹的白色大理石制成,棺盖上雕刻着身披素纱长袍的年轻女子。为了避免逝者的容颜被外人所知,雕刻师特意为她刻上了面纱,但即使这样都无法阻止众多无关的祭拜者在这具石棺前驻,赞叹那容颜的美好,感慨生命的易逝。
石棺侧面用黄金书写着死者的生卒年月和姓氏,她的姓氏是非常罕见的古尔薇格,去世的时候年仅二十六岁。
很美好的一个年纪,在短促之中结束。
小凯撒拍了拍脸颊,他好像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了,但这场景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因为他母亲的石棺就安置在这里。
她的葬礼由罗马教宗亲自主持,极尽哀荣在她的石棺前永远供奉着新鲜的橘子花,石棺四角的灯火从不熄灭。
小凯撒转头,在旁边看到了一辆袖珍版的哈雷摩托。
他好像忘记了最开始来这里是要干什么,但在他来这里之后总有一件事情是要办的,那就是祭拜自己的母亲。
漫长的通道带着恍惚的色彩,小凯撒骑上那辆袖珍版的哈雷摩托,随后发动了摩托车,小骑士在引擎的轰鸣中向前冲锋。
哈雷摩托的车轮碾过柔软的泥头、碾过青翠的草茵,并且带起一阵悠长的长风。道路两侧的蒲公英在长风之中摆动,无数白色的伞绒颤悠悠飞起,在阳光中漂浮成为男孩儿的披风。
小凯撒骑着哈雷风驰电掣般行驶,两边的石棺被他飞快的掠过,但通道却仍旧长得好像一样看不到头。
阳光恍惚,将所有的蒲公英浸透。小凯撒发动了镰鼬,但他听不到任何摩托车的引擎声,只听到一路飞起的蒲公英在空中轻声哼唱圣歌。
“你的恩典,领我到至圣地。”
“俯伏在你的荣光里,”
“我一无可夸,”
“只夸认识你……”
小凯撒将油门拧到最大,袖珍版的哈雷摩托发出震耳的轰鸣,但镰鼬们无视了这些声音,只是将蒲公英的歌唱为小凯撒带回。
道路延伸、摩托前进,小凯撒的模样在道路的延展中不断长大,他的哈雷摩托也从袖珍版逐渐进化,他的前半生在这段道路上达成复刻。
“我的主我的王我的唯一,”
“因你恩典,我站在至圣地。”
“敬拜你在你的荣光里,”
“我一无所有,”
“唯有生命献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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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雾弥漫而来,远处的雷声也越来越近,天上的战场正在逼近这里。
但是捕鲸队们目前还没有完成既定目标,而且凯撒还在入定。
“这办法应该能行吧?”昂热看向一旁的弗拉梅尔导师。
“他是矛盾的集合体,处于龙类和混血种之间的叠加态。相信他,能行的。”说到这里时弗拉梅尔导师顿了一下,“就算不行,他大概也不会出什么事。”
“算了,目前也只能这么办了。”
昂热叹了口气,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弥天大雾,其中就有他的老朋友庞贝。
现在得叫他奥丁了。
昂热丢掉了手中的冲锋枪,转而换回刀剑,是作为炼金材质的巨阙和纯钧,在这种混战中,长剑总是比折刀好用。
但就在这时,凯撒结束了他的入定状态,同时似乎惊魂未定一般,一边咳嗽一边剧烈的喘息。
“成了吗?!”弗拉梅尔导师第一时间凑上去,他扶住凯撒,但并未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变化。
凯撒用力而快速的眨眼,他的浑身剧烈的颤抖,像是还没有从震惊中回神。
“冷静一下。”昂热凑过来按住凯撒的肩膀,“你都看到什么了?”
“开启三度暴血的时候会看到什么东西,对不对?”弗拉梅尔导师看向昂热。
“……一道黑暗之门?”昂热有些迟疑的说,“四度暴血的时候我推开过那道门,但随后的场景就记不得了。”
“不,不是黑暗之门……”
凯撒长长吐出一口气,在搞清楚状况之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那是什么?”弗拉梅尔导师问。
“额……”
凯撒皱眉,在组织了一下语言之后开口:“如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和芬格尔一起在冰原的冰窟窿里泡水,而就在这个时候迎面走来了一头北极熊,请问这是什么梦境?”
昂热和弗拉梅尔导师对视了一眼。
“你们炼金术里有对于解梦的研究吗?”昂热问。
“这个还真没有,我推荐你去学习一下周公解梦。”弗拉梅尔导师皱眉,“但中国没有北极熊这种生物,我估计也解不太明白。”
“还有什么吗?”昂热又看向凯撒。
“很难说。”凯撒的表情有些痛苦,“我看到一扇白门,推开之后是一间小礼拜堂。在小礼拜堂的尽头……总之,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所以说,你的梦里是和芬格尔在北冰洋的冰盖上遭遇北极熊吗?”弗拉梅尔导师若有所思的点头,随后看向昂热:“你还记得陈墨瞳吗?”
“我为什么不会记得我的学生?原本是要安排她也过来的,但考虑到陈墨瞳没有言灵,就没让她参加这次行动。”昂热说。
“不,陈墨瞳的侧写天赋相当强大,甚至带有一点预知属性。我之前听汉高说过,他们在红井的时候,就是陈墨瞳预言了奥丁的到来。”弗拉梅尔导师说。
“你的意思是说?”昂热皱眉。
“嗯,作为陈墨瞳的男朋友,凯撒说不定也有这种天赋……好吧,我知道以男女朋友这个基础来讲,多少有点牵强。但事实好像真是如此。”弗拉梅尔导师说。
“所以说我其实是做了一个预知梦对吗?”凯撒问。
“具体情况还有待考证,但在那之前,先说说你还梦到什么了。”弗拉梅尔导师说。
凯撒点头,他努力回想着梦中的记忆。
“具体的内容我想不太起来……能确认的是,执行部有一次针对北冰洋的行动,我也参与其中。”凯撒说。
昂热和弗拉梅尔导师闻言一怔,说起北冰洋总会让他们想起格陵兰海的那次事件,但造成了执行部损失的龙类此刻正在他们面前才对,那么凯撒的这个预知梦又是怎么回事?
“能再详细一点吗?”弗拉梅尔导师追问。
“我想想……带队的导师是施耐德教授,同行的人有芬格尔,还有——”凯撒皱紧了眉头,随后摇了摇头,“不,不行,想不起来了。”
“施耐德教授自格陵兰冰海事件后就没有再带过队了,如果他能重新带队的话,我想只会有一种可能。”弗拉梅尔导师看向昂热。
“你是说,凯撒所说的这次行动和格陵兰冰海事件有关联?”昂热皱眉,“既然如此,为什么只有凯撒和芬格尔?路明非和楚子航呢?”
“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说到这里时,凯撒一脸的疑惑和茫然,“但和我同行的好像是一个中东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在梦里好像和楚子航不是很熟的样子。”
“作为预知梦来讲也有些太奇怪了。”弗拉梅尔导师紧紧皱眉,“我需要时间来解析。”
“是的,不过在帮凯撒解梦之前。”昂热看向天空,“我们好像得先帮凯撒解决父子矛盾的问题了。”
浓雾近在咫尺,而在另一旁,夏弥停下了对利维坦的进攻,这条巨鲸的龙类在这次对决中全面处于下风,但胜在血条足够厚,居然能够坚持到奥丁支援过来。
但不管怎么看,来几个人都没办法逆转局势。
夏弥眯起眼睛,她将手中的巨镰挽了一个花,翼膜在身后微微振动,直盯着远处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