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正在猛烈的震动,从天花板上簌簌掉下经年的灰尘,就算这些混血种能勉强站直身子,在这种场景中也起不到任何帮忙的作用。
路明非很奇怪,因为按理说地震这玩意儿不在对面的权柄范围里才对,这是小龙女的专属……大概。
不过他还是相信夏弥不会做出这种傻缺事,至少在纸面实力上看,还坚持龙类立场的初代种只剩下两位了,就算夏弥再怎么缺根筋,也不会干出这种四九年入国军的举动来。
况且退一步讲,楚子航这个关键性美色道具还在自家这边,夏弥怎么可能会跑到对面?思来想去唯一的意外因素可能就是李雾月的龙骨十字,在李雾月死后,他的尸骨被夏弥照单全收。
也就是说,其实这个世界上并非只有奥丁一个做到了补完的初代种君主。
地面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呆在这里的唯一下场就是被这座拥有数个世纪历史的古建筑埋葬,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没人提议要保护名胜古迹了,路明非重铸好两把炼金刀剑,直接以坚硬的身躯撞开一堵堵墙壁作为先锋。
他一连撞塌了数道厚实的墙壁,直接冲到了这座古堡建筑之外,天空中挂满阴沉的云雨,巨大的浊浪怒号升空,拍打着孤零零的山崖。
这不是单纯的地震,而是巨浪的怒吼,无数的海潮堆叠高涨,简直要将这座山崖直接从地面上拔去。
巨鲸利维坦,他只要身处在海水中就能够有这样的伟力,就好像当芬里厄立足于大地时那样。
老唐曾经说过,只要利维坦愿意,他可以用滔天的狂澜轻松抹平地图上的任何一座沿海城市。
“见鬼的,”路明非舔了舔嘴唇,“好像波托菲诺就是沿海城市。”
路明非开始准备他的第三把刀剑,随后是第四把。从品质上来讲,武器的劣势已经是无可挽回的地步,他只能尝试用数量取胜。
校董和元老们也陆陆续续冲出城堡,这座建筑已经在晃动中摇摇欲坠。
整个山崖都在震动,它伴随着波涛左右晃荡,可撼动它的好像不是波涛,而是……波涛之下的某种东西。
别说密党了,就连同为初代种的老唐,至今也不知道利维坦的深渊之中究竟藏了多少东西。
“重武器呢?!”贝奥武夫大声喊道:“我们这里就没有安置重武器吗?!”
“此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事件,所以就没布置能够对初代种至尊造成伤害的武器。”经典骑行装扮的中年人说。
“我想这大概不会是最后一次,至尊拥有能够随意切开空间的力量,只要他愿意,可以随时侵入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而我们只能被动防守。”夏绿蒂说。
“不,我们甚至连防守都做不到。”弗拉梅尔导师冷漠的补充。
“那我们该怎么办?在这里坐以待毙吗?!”贝奥武夫拔出左轮拿在手里,她看向天空,天空中只有雷霆和雨幕,她看向远处的海面,只能看到恶涛翻涌。
她清楚的知道至少有一位至尊就在此处,但她却无法察觉对方的位置,甚至不知道该把武器对向哪里。
像是远古时代的先民面对凶险的大自然,你知道它就在那里,但甚至连违抗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依靠施舍——在神话中,施舍者是赐予火种的普罗米修斯,亦或者是别的神——也就是龙类的施舍过活。
当一个混血种亲身面对这种存在的时候就难免会产生一个疑问:过去的混血种们,究竟是怎样做到推翻龙类的?
“所以,我早就说过了,昂热也早就说过了。”
“这个世界需要英雄。”弗拉梅尔导师说,他看着远处的路明非,脸上带着微笑:“英雄是必要的。”
远处,路明非的锻造已经接近尾声。
火光尽数消失,路明非轻轻挥手,千万柄炼金刀剑便在空中结成剑阵。
换成老唐来或许能做得更好,但以路明非对天地为炉的理解,这就是全部的出力了,或者可以换个说法,能够用天地为炉制造炼金材质已经胜过某位初代种。甚至这位初代种已经是完全体。
“有什么是我们能做的吗?”洛朗女爵收回目光,看向弗拉梅尔导师。
“现在联系昂热方面来得及吗?”弗罗斯特问。
“别试了,元素乱流甚至把电磁信号给屏蔽掉了。最开始我就想尝试联系EVA,但没有成果。”弗拉梅尔导师皱眉:“之前昂热在芝加哥那次也是一样,对方大概率是冲着昂热来的,但可惜他的情报有些滞后。”
“他得到的情报是昂热会到场参会!”圣乔治恍然大悟:“有人还在和他通风报信!”
“能接触到这件事的人都需要彻底调查,而且……”
弗拉梅尔导师的眼神满是担忧,他看向远处的港口,无数船只在巨浪中颠簸:“这是一个很了解密党行事规则的对手,而且完全没有任何行事上的顾忌。”
——“我现在想才想起来最可怕的事情,密党,不,不止是密党,他甚至会让我们的时代发生断层。”
“弗拉梅尔导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夏绿蒂追问。
“很简单。”
弗拉梅尔导师做了一个深呼吸,他的表情难得如此紧张,同时伸手指向海面。
在海面之上,重重叠叠的潮水扑向沙堤,带着闷雷般的巨响,惨白色的浪花泛起无数泡沫,像是有人撒下大把白色的纸钱,宣告一个时代的破灭。
“各位,他曾经就在混血种的社会中生活过,清楚的知道混血种最基本的守则是什么。”
“亚伯拉罕契约?”洛朗女爵说道:“混血种必须保守和龙类相关的秘密……等一下?
“是的。凡是混血种,都需要在人类的面前保守和龙类相关的秘密。”
“但是,龙类不需要遵循这个守则。”
弗拉梅尔导师从未感觉形势如此迫切过:“此前没有任何一个龙类尝试过在人类社会面前显圣,因为这些龙类要么因为苏醒时间的限制而没有类似想法,要么因为龙族的骄傲而不屑如此作为。但庞贝不同,他有着龙类的身份,同时也知晓混血种的思维。”
“也就是说。”夏绿蒂咽了口口水:“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
“是的。他甚至可以随时显圣,展现超自然的能力,直接在人类社会之中造出一尊新神。”弗拉梅尔导师皱紧了眉头,他忽然想起昂热从前跟他打过的一个比方。
昂热当时说密党就好像是一个救火队,只能眼睁睁看着洛基也好龙类也好的东西们在世界各地点起火焰,而他们则火急火燎的跑去拯救世纪。
但现在看来就连洛基也是遵守游戏规则的玩家,选择在世界的暗面和密党相争对抗。
游戏规则是千年来的默认,它的存在时间实在太过长久,久到没有人质疑这个规则的合理性。
生产力低下且信息传递效率极低的古代,混血种们固然可以保守龙类相关的秘密,而随着互联网的出现,密党就发现龙类的秘密越来越难以保存,每一次任务的后续光是洗脑知情者就要用掉不少时间,龙类消息的传播也相当迅速,洗煤球专业的新闻部也正是在这种时候应运而生。
而这甚至都不是龙类有意为之的结果。
这种情况下,密党就已经足够疲于奔命,现在更是出现了可以直接震碎凡人世界观的至尊。
在宗教仍旧兴盛的今天,难以想象,如果庞贝利用他的权柄在人类面前展现神迹,能够拉到一支多么庞大的战团,他甚至可以发动这些信众,将混血种这一存在打成人类中的异类和叛徒,让世界上的人们对混血种发起围剿。
甚至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他只需要骑着八足神马斯莱普尼尔在随便哪个国家的哪块天空上清清楚楚的晃悠一圈,就足够在全世界的范围内引发恐慌,届时自会有心怀不轨的人类跳出来搅乱秩序。
龙类的秘密是必须保守的真相,密党害怕这团真相的火焰点燃世界,但他们所能做的事情,最多也就是用纸做成的笼子去包住它。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雷声越来越近海涛也越来越汹涌,从海上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感觉是有一匹顶天立地的骏马正缓缓地向着这处山崖走来,以一种奇特的步伐。
他果然没有隐匿自己的气息,这一刻整个波托菲诺都能听到狂风暴雨中的马蹄声,无数人在马蹄声中感到从灵魂深处的战栗,而有的人则鼓起勇气隔着窗户向布满阴云的天空看去,想要探寻这可称为超自然现象的声音的由来。
他们得偿所愿。
乌云中有着类似神迹的背影,一个巨型的投映下来的影子,他穿着黑色的大氅,整个人面朝着远处的山崖,胯下骑着一匹骏马,其生有八足。
在电磁干扰的情况下没人能第一时间将消息散布出去,但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将手机对准天空开始录像,将这幅画面记录下来。
奥丁有恃无恐的前来。他来这里是要杀死昂热的,虽然昂热没有在这里。
但那也是无所谓的事情了,杀死昂热只是奥丁谨慎行事的作风,可既然昂热不在这里,那他也没打算强求。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展开,昂热在这样的计划面前也无能为力,因为这已经不是用领袖能力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谁能够预料龙族秘密曝光后的世界?
就连奥丁自己也不能,不过他又不关心这个,他要做的只是把火点起来,好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至于火被点燃后的世界会发生什么——现在他又不是混血种了,他当然也不用在乎。
唯一让奥丁意料之外的,那就是路明非这个存在。刚刚对撞的瞬间,奥丁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可无论是武器还是冠位,他都是远远碾压路明非的才对。
奥丁住马不前,他远远的看到路明非炼制了漫天飞剑,与诺顿的手法如出一撤,让人不快。
而这个混血种所展示的言灵也已经超越了混血种所该有的范畴,奥丁很讨厌这种计划之外的存在和变故。
利维坦浮出海面,从气孔中喷出高如通天大厦般的水柱,海水之下的存在更加卖力的攻击着这处崖壁,似乎是想要将其直接连根拔起。
地面又是一阵颤动,路明非简单检查了手边的配置。
说实在的,在没有趁手兵器的情况下他没有太大把握,路明非至今还记得胡车儿偷典韦双戟的故事,饶是典韦一代猛男,没有兵器的情况下也只剩下横竖一个死字。
但这种时候怎么能懦呢?人活一口气,好不容易支棱起来一次,再懦回去就真的是路神人了。
就算你是一只小狗,也要有敢于朝着坦克挥爪的勇气,更何况自己他妈的已经是钛合金狗了!
路明非的黄金瞳在这个时候才发出盛亮,作弊码的力量充盈在躯干之中,虽然不及他在白王幻境中一打八的力量,但至少可以有一战之力。
——说实在的,路明非真的不清楚这是作弊码的力量还是他本身的力量。
小魔鬼是个不合格的谜语人,只是留下了关键信息让他自己猜测。
黑太子到底继承了多少关于黑王的力量?如果按照初代种来计算,自己的躯干在最开始为何没有任何强度?
第二个问题,究竟是作弊码本身中蕴含着力量,需要用颂念的方式来取得,还是黑太子本身蕴含着力量,需要作弊码来解禁?
这段时间里路明非一直在想这些问题,而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可惜小魔鬼现在没有办法给他解答。
这个世界的谜团对他来说太过庞大了点,地球是一颗银河系中的小小行星,而作为在这颗行星上生活的人,路明非每走一步都会被秘密绊倒。
但就算被绊倒了,他也要从地上扣把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