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同时在心中缓慢思索着家族里尚未处理的事务。
雨势还没有停歇的意思,等待红灯的时候车流都停止了,短暂的间隙中,源稚生听到雨点敲打车顶。
在成为代理大家长后,源稚生又养成了一个新的习惯,那就是抓住一切能休息的时间休息。
真是太忙了。代理大家长行使的也是大家长的职能,虽然各位家主可以帮忙管理,但蛇岐八家实在是个大家族,再加上家族旗下的各行各业以及大小帮派,说是涵盖整个日本也不为过。
高强度工作的情况下能睡个安稳觉已经是奢望,于是源稚生养成了随时随地闭上眼睛的习惯,闭上眼睛也就算是休息,但就算是这种时候,他的脑袋里也不能停,一直要想这个事情想那个事情。
从前做少主的时候不需要他处理太多家族事务,那个时候上面有政宗老爹把持,身边有樱和乌鸦帮他操心分忧。
但自己做了代理大家长之后就不一样了,樱是他的得力助手还能帮上一些忙,乌鸦这个狗头军师的街头斗殴智慧,在他少主阶段还能起点作用,一旦到了这种需要长远眼光的时候,就变得有点没办法恭维,只能起到一个简单的看家作用。
左膀右臂里只剩下一个樱能帮帮忙,夜叉作为单细胞生物不添乱就已经是在帮忙,至于政宗老爹……
有时候源稚生觉得自己挺恨政宗老爹的,老爹为了武士道坚持自尽,固然是守护了身为蛇岐八家大家长的威严,但却给家族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这已经是很一言难尽的事情,但源稚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生气。
他只是对另外一件事情感到相当不舒服——这么长时间过去,政宗老爹居然连梦也不托一个过来。
作为老头儿来讲,还真是有个。
“乌鸦没发来什么消息吧?”源稚生闭着眼睛,随口一问。
“哦,是这样的少主。”后排的夜叉打了个哈欠,“今天早上乌鸦跟我发消息,说绘梨衣小姐带着本部的S级去吃饭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看一下哦……乌鸦是早上八点左右的时候发来的消息,他说已经派了几个保镖悄悄跟上去了,以防出现什么状况。”夜叉说。
“他们两个人不需要保镖,这座城市里大概没有人能伤到他们。但从这个时间来看,路明非一大早就来找绘梨衣了?”源稚生无奈的笑了一下,“休假期间八点钟吃早餐,考虑到赶路时间,他的起床时间还要在早一点。这有点太殷勤了吧?”
“那个,少主。”夜叉的声音难得正经,“其实乌鸦还说了点具体的。”
“什么具体的?”源稚生问。
“那个S级,好像是在我们源氏重工过的夜。”
“源氏重工里还有多余的宿舍给他吗?”源稚生吃了一惊,“我们现在连自己的工位都很紧张。”
“是啊,所以那个S级是在绘梨衣小姐的房间里过的夜。”夜叉顿了一下,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表述不太清楚,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他应该是和绘梨衣小姐一起睡的。”
源稚生感觉自己的头有点大,他从闭目养神中睁开眼睛,转头看夜叉。
夜叉一脸无辜,那张充满凶相的脸上居然能看出不知所措来。
“怎么了,少主?”
“绘梨衣房间里有沙发,你怎么就确定路明非是和绘梨衣一起睡的呢?”源稚生皱眉。“等等……我之前不是说了,让你们把之前的监控设备全拆了吗?”
绘梨衣的房间里之前是有一些监控设备的,是为了随时查看绘梨衣的身体状况。而自从绘梨衣血统稳定之后,源稚生便将那些监控设备和医疗设备一块儿拆除掉了。
“是都拆了没错啊。”夜叉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源稚生追问。
“因为绘梨衣小姐之前换家具的时候,是我和乌鸦跟着的。”夜叉说,“绘梨衣小姐只选了一套印着小黄鸭的被褥,她的房间里暂时也只有那一套被子。昨天晚上那么冷的雨,就算是S级也不能不盖被子睡沙发吧。”
“所以……”源稚生的表情有些僵硬。
“所以……”夜叉挠了挠头,“所以他们当然是一块儿睡咯?毕竟都留宿了。以绘梨衣小姐的性格,总不可能赶他走吧?”
“路明非为什么不能坚持睡沙发呢?”源稚生仍旧不死心的问。
“唉,少主。绘梨衣小姐已经长大了,有很多事情她已经可以自己决定了。”夜叉叹气,“那种跟在哥哥身后喊欧尼酱的情节只会在二次元动漫里上演,而且,少主你也错过了时机。”
源稚生一脸懵,见此情况,夜叉接着解释。
“其实我和乌鸦之前就讨论过,少主到底是不是妹控。如果说少主不是妹控,那实在有点自欺欺人,但说少主是妹控又不太像,如果少主你真的是妹控的话,那就应该从小培养绘梨衣小姐喊你欧尼酱之类的。这个时候再想矫正称呼就有点晚了。”
“……那还真是谢谢你们替我着想了。”
源稚生突然对自己人产生了无语的情绪,就好像卡塞尔学院三人组第一次来日本的时候,他以为对方们是镀金少爷般的感觉。
不过还是有点收获的,至少他现在确定了,夜叉或许真的是单细胞生物也说不一定。
“樱,你的看法呢?”源稚生重新躺回座椅上。
红灯结束,樱发动车子,车流也同时苏醒过来。
“不知道。”樱顿了一下,“但绘梨衣小姐既然选择让路明非专员留宿,大概会做别的事情吧?”
“为什么?”
“因为绘梨衣小姐喜欢路明非,而反过来,对于路明非来说也是一样的。两个相互喜欢的人,在深夜里独处一室,应该会进展成那种关系。如果有酒的话,感情升温的速度还会更快一些。”樱说。
“啊,对了少主,绘梨衣小姐之前让乌鸦帮忙送了几瓶好红酒过去,是从政宗先生之前的收藏里挑的。都是有很长时间的好酒哦!”夜叉补充。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源稚生无语了,他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提防一下路明非就行了,后来发现绘梨衣本身也是郎有情妾有意的状态。形势已经如此不对劲,自己的左膀右臂们更是被渗透成了筛子。
“好像是前天的事情,绘梨衣小姐说要研究厨艺用。然后乌鸦就带她去了政宗先生的收藏室。”夜叉说。
“那么,事情应该已经很明显了。”樱在一旁补刀。
源稚生没有说话,就算他自己是个处男也该推断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又有经年的上好红酒助兴。
而且最重要的是,被窝只有一个。
换一个再处男的处男,这个时候也知道应该做点什么。甚至都没可能是处男先手,而是绘梨衣先动的手,剩下的人只需要半推半就、顺水推舟。
源稚生有点郁闷,他这么一路呵护着长大的妹妹,反而比他自己先登上了大人的阶梯。
“少主,连作为妹妹的绘梨衣小姐都对婚姻有了雏形。您多少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了。”樱在一旁说。
“对啊少主,至少在这方面不能输给绘梨衣小姐啊。”夜叉接话:“这段时间大概就是收尾工作了,到时候我们去夜总会放松一下吧!我和乌鸦在犬山家主的玉藻前里办了会员卡的。”
“就算在犬山家,玉藻前的消费也是最顶级的。”源稚生皱眉,“你和乌鸦哪来的钱,能在那里办会员卡?”
“哦……因为我和乌鸦是少主的家臣嘛,那天晚上我俩正好遇到犬山家主,他给我们免费办的会员。”夜叉说。
“不要用家臣身份在外面招摇撞骗,这种事情,我不是很久之前就跟你们说过了吗?”源稚生扶额。
“对啊,所以我俩砸夜总会的时候,都是装作小帮派混混来着。而且去玉藻前那次也是,犬山家主见到我们之后寒暄了两句,然后就随口一说似的让人帮我们办了会员卡。”夜叉很无辜。
“算了算了……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把你们两个分配给我当家臣。”
源稚生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年真是诸事不顺,大概得需要请一些巫师来源氏重工做一下驱邪之类的仪式了。对于夜叉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乌鸦跟夜叉混在一起连智商也遭到了传染。
以后一定要让樱离他俩远一点比较好。
“少主。”樱在一旁开口。
“怎么了?”
“少主怎么会知道,在玉藻前俱乐部办会员卡的价格呢?”樱问道。
“对啊!”后排的夜叉也恍然大悟,“难道说少主也是玉藻前俱乐部的常客?!话说我最喜欢的是那些JK打扮的女孩子,乌鸦则是喜欢哪种清纯系,少主你喜欢哪种?”
“我还以为乌鸦会喜欢妖艳类型,而且你居然喜欢JK?千万不要犯罪行吗?”源稚生又开始觉得脑袋疼。
“少主,我们本身就是黑帮好不好。而且我最多也只是让她们角色扮演,又不会去找真的,青涩少女好归好,但还是太青涩了。”夜叉说。
“少主,从刚才开始您就一直在逃避问题。”樱声音平静的开口。
“没什么,之前和校长去玉藻前的时候,因为有点好奇,所以问了一下犬山家主。”源稚生说,“风俗业在家族中的占比也相当重要,作为代理大家长,总要了解一下。”
“再说,我一般不都是和樱你在一块吗?就算想要单独去也没有机会啊,就连我的手机都在你手里。”
“这倒是呢。”樱微微点头。
见樱没有再追究这个话题,源稚生稍微松了一口气。
但在短暂的停顿之后,源稚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樱只是他的家臣而已,按理来说不会过问这种事情,理论上来讲就算他天天泡在玉藻前夜夜笙歌都没关系,到时候自然会有各位家主前来规劝,但作为自己的家臣,樱要做的事情只是无条件服从而已。
可就在刚刚,源稚生居然在心里生出了一丝紧张的感觉,他完全没必要对这个问题感到紧张才对,但不知缘由的,他确实在紧张,好像很担心会被樱误解一样。
源稚生突然发现,樱好像也变了。现在的樱不再只是简单的服从命令,在很多情况下樱也会频繁给出自己的建议和看法,而且对自己的生活简直可以说是关照到无微不至的地步,比起家臣更像是全天候保姆。
而自己,好像已经变得离不开这种关照一样。
源稚生有些担心自己会被樱像这样培养成生活只能自理一半的半废人,现在樱已经兼任了他的司机、秘书、保镖甚至半个保姆。这让源稚生怀疑,如果将来真的有逃离日本逃离家族的机会,他一个人漂泊在外的情况下,能不能保证最基本的生活自理。
总不能将来跑路的时候也带着樱吧?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那这行为大概不是逃避家族而更像是私奔,比如:代理大家长源稚生携带家臣矢吹樱私奔出逃……之类的。就好像现在,龙马家主、樱井家主还有风魔家主之间的三角状态花边新闻一样。
源稚生短暂的做了一个深呼吸,他将自己这些胡思乱想归结于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处理源氏重工的工作,以及路明非和绘梨衣的事情。
学院代表团们这段时间的休整也已经快要结束了,新学期已经开始,据说现在卡塞尔学院的事务全权交给风纪委员处理,欧洲那边更是风起云涌随时可能生变。两位校长一直留在日本分部也不是办法。
在学院代表团离开之前,作为东道主的蛇岐八家至少得准备一个迟到的庆功宴才行。
事情很多,需要一一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