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井外。
白色的丝线从远处弥漫而来,从形制上看起来与蛛网没有什么区别,但至少稍微看一下就知道了。
蛛网纠缠覆盖了周遭的一切,和路明非记忆当中的别无二致,只是如今还加上了雪景。
树木枯萎,泥土干裂,就连地上的死侍尸体也缠满了白色的丝,只是就连已经死去的东西都能够被吸收力量,这让路明非有点惊讶。
白丝吸干了周遭的一切,白王在苏醒之前汲取着这个世界的营养。
一路走来,老唐相当沉默,他不时尝试用火焰去熔断那些白色的丝线,但这些诡异的白线源源不绝,烧断一条立刻就有两条重新补充上来。
“……麻烦啊。”老唐用力摇头,因为头盔的缘故,很难看到他的表情。
“怎么了?”酒德麻衣问。
她对这幅场景也稍微感觉惊悚,但说实在的,都是老板的人,什么场面也都该见一见了。
况且三无妞之前还在这里砍死侍来着。
想起零让酒德麻衣有些担心,毕竟这幅场景中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安全活动的样子。
“白王……说是神,其实更应该称之为恶魔才对。”
老唐说,“由地球所孕育的恶魔。初代种也能够孕育这些丝网,但那是在进化时用来结茧的,获取力量的要素也只是权柄上的单一途径,但是……白王居然能够直接从地球上抽取力量。我的印象中,只剩下老爹还能这么干。”
“由地球所孕育的恶魔,也就是说白王其实是一种地球意志吗?”路明非问。
“不,老爹是真正的地球意志不假,但是白王倒还不至于,毕竟还从没听说过有这么恶心的地球意志。”老唐摇了摇头,“非要说的话,白王应该是地球肿瘤才对。”
“意思是让我们现在来实行肿瘤切除手术咯?”路明非说。
“嗯,虽然想要攻克这个副本不怎么现实,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老唐叹了口气。“啊……说起来,你们有什么未成的愿望吗?”
“不要在这个时候立flag啊老唐!你现在说的这种话就好像在说,等这场仗打完之后我就回老家结婚。”路明非神情严肃,“问题是这么说的人十个里有十个都死了啊!”
“反正都要进副本了,说一说也没关系嘛。”老唐显得并不在意。
就在这时他们走到了头,因为再往前一步就是密密麻麻的白线。
丝线遮蔽了所有的道路,层层叠叠的将前路堵死,就连高空中都生长着白色的丝线,一时间恍惚如白线的森林。
老唐又吟唱了一个言灵,骤热的火墙凭空升起,这次他直接清光了一大片的丝林,雪地也连带着一同融化,袒露出土壤松散枯萎的地面。
“好像有效……”
话音未落,更加汹涌的丝网重又涌来,填补了之前被烧出的空缺。
“啊,当我没说。”老唐撇了下嘴。
“火没用的话,试试雷怎么样?”
路明非以雷池劈凿前路,雷电怒吼着嚼碎了身前的一切,但和老唐遭遇的一样,那些丝线很快就重新涌了上来。
“要不用飞的怎么样?我用言灵带你们上去?”路明非提议。
“这种丝线的密度,飞不起来的。”老唐摇了摇头,“而且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呢。”
“说起打完仗就回去结婚,我倒是突然想起来……我妹妹的结婚日期好像快要到了。”
酒德麻衣此刻仿佛才从回忆中回神一样,她从剑匣中拿出一把刀递给老唐。“如果言灵没用的话,不如试试这个?”
“哦。暴怒,我的最爱。”老唐笑了一下,他接过暴怒,以这把炼金刀剑用来开路。
“叶胜学长和酒德亚纪学姐吗?恭喜恭喜。”路明非问。
“嗯呢,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去参加我妹妹的婚礼。”酒德麻衣有些苦恼,“毕竟在婚礼上抢新娘子的风光,果然还是不太好吧?”
“这么一说倒也是。”路明非深以为然,酒德麻衣确实漂亮得过分,虽然酒德亚纪也不错,但和这位姐姐比起来还是差得太远了些。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亲人的婚礼,该去还是得去吧?”老唐挥动着手中的暴怒,刀剑闪动间白丝尽数断裂。
这次倒是效果明显,那些丝线在被斩断之后,没有之前的那种恢复速度了。
“说的有道理,不过抢了妹妹的风头什么的……总觉得我像是个恶毒的姐姐呢。”
见炼金刀剑行之有效,酒德麻衣为自己也拿了一把,随后看向路明非。“你要吗?”
“哦,我不要色欲,其他都行。”路明非正色着看向老唐,“说真的,我觉得那刀只能用来切腹自杀来着,话说老唐你当年设计这把肋差的目的何在?”
“别小看色欲啊!七宗罪中的每一把都是我的心血!”老唐边开路边说。
酒德麻衣耸了耸肩,随后向路明非递出了剩下的两把刀剑。
七宗罪中有三把在卡塞尔学院那边,嫉妒、傲慢以及贪婪。
酒德麻衣为自己抽出的那把是饕餐。
所以路明非拿到手上的就是……
“懒惰和……色欲。”路明非呈现苦瓜脸,那把肋差样的短刀在他的手中显得有些滑稽。“这不还是让我拿到色欲了吗?”
他对这把短刀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感,除了之前曾经用这把刀捅过老唐——虽然老唐说没有被色欲捅死——之外,这用来切腹谢罪的造型显然带着不太吉利的意味。
让人联想到万一这次副本攻克失败,他就只能拿着色欲切腹自尽,好表示愧对卡塞尔上下全体师生,愧对全球百姓人民。
“喂喂喂,不是说了吗?七宗罪中的每一把都有质量保障,不要因为色欲看起来比较小就小看它啊!”
老唐苦口婆心的教育路明非,“以貌取人是不可取的,以貌取刀也一样!别以为这把色欲看起来比较小巧,它可是能够杀死大地与山之王的!”
“好好好,可是芬里厄就是个儿童,根本就不可能被判色欲之罪,你说的是大地与山之王中的妹妹吧?但我还记得你锐评夏弥说,她人躯状态下的实力只介于次代种和三代种之间……”路明非说。
“这、哪有这样的事?我说过这样的事吗?!”老唐绷住了脸,“谣传,都是谣传!堂堂的初代种怎么会那么弱呢?我的每把刀都倾注了我的心血,因此能够杀死强大的龙王!”
“我突然发现老唐你嘴硬的功夫比起夏弥来也是不遑多让啊,那我换个说法。”
“什么说法?”
“我用这个,和这个,跟你换。”路明非向老唐递出手中的懒惰和色欲,“色欲和懒惰,换你手里的暴怒,二换一啊,很划算的!”
“……”
老唐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继续挥砍暴怒,专心开路。
“喂!可见连你这个锻刀的都觉得色欲不怎么样对吧!”路明非伤心了,“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爹在嫌弃自己的某个儿子长得丑一样。”
“我只是暴怒用的比较顺手而已……”老唐小声反驳。“照这么说我应该是所有金属的爹才对,但你能让一辆哈雷摩托一边喊我爸爸一边自动出现在我面前吗?显然不能!”
“原来老唐你的兴趣是哈雷?”酒德麻衣若有所思的点头。
“你就是不肯承认色欲锻造拉了!”路明非大喊。
“不不,不是色欲锻造拉了,而是我把暴怒锻造的太好了。”老唐正色,“七宗罪之中,有两把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其中之一就是暴怒。”
“那么另一个呢?”路明非问。
“另一个……不在我们手里,在你们卡塞尔学院那边。”老唐说。
“你就是不想跟我换的借口而已吧!”
“哎呀,今天晚上的天气真坏呀……话说,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老唐看向酒德麻衣。
“这话题转移得也太生硬了吧。”酒德麻衣叹了口气,“不过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关心过电影了,等这事儿完了之后再研究吧。”
“不过这几年大概有游戏发售……”路明非接茬。
老唐无奈的笑了一下,继续辟路前进,同时任由话题漫游下去,至少能够让这里的气氛变得不那么紧张。
面前的情况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言灵对这些丝线无效——或者换个说法,元素对这些东西无效。
单纯的地水风火对这些丝线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君焰的火焰烧灼过后,白线还是会重新生长出来,路明非的雷池也一样。
无视地水风火,比四大君主还要更高阶的存在,这就是白王。
老唐知道这个,白王是直接由老爹创造出来的,拥有黑色皇帝三分之二伟力的她,理所当然的凌驾于地水风火的四大元素之上。
所谓王与王之间只能以剑相见的道理,就是从此衍生的,老唐对此并不太过意外,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不仅是白王,就连这些丝茧也继承了这种特性。
明明只是白王复苏时带来的衍生物而已……就算再超越四大君主,也该有个限制才对吧?
光是天顶上的场景已经象让老唐深感不安了,那描绘的是白王的神国,在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缓缓降临。
以天空为尺度的巨大神国,降临之后至少也该是整个日本国土般的面积。只是从这点来看的话,白王只要顺利度过重生后的短暂虚弱期,就会直接坐拥一整个国家。
此后白王只要以神国为中心,稳扎稳打的向外扩张就好了。
以人类现有的科技,并不足以对抗白王。但白王一定会玩得很慢,不断地给予人类希望,再犹如戳破肥皂泡一样一个个点碎,因为她就是这样恶劣的龙类。
从幻境之中老唐就已经看出这一点了,这家伙热衷于操纵人类以及人心,或许还会在与人类战争的过程中上演假装落败的戏码,直到人类的联军攻入日本本土之后,才发现一个等待着他们的庞然巨物。
只是想想那场景,老唐就觉得恶心。他确实对人类中的某些成分感到不悦,但人类这一整个物种还是好的,白王那样的做派简直有辱龙类的斯文。
“我在想……不知道升降平台还能不能运行。”酒德麻衣最终还是将话题拉回了正规。
“升降平台?”老唐摇了摇头,“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我们大概用不上升降平台了。因为我们压根不会和白王在红井里打起来。”
“这是为什么?”酒德麻衣问。
“别急……让我来,稍微加快一点速度。”
老唐不再说话,他深吸了一口气,尝试唤醒暴怒。
在上次和奥丁对战时,暴怒中的活灵遭遇了昆格尼尔的重创,虽然这把炼金刀剑不会轻易被毁,但这么短的修养时间,老唐也不知道暴怒究竟恢复了多少。
一段短暂的沉默过后,活灵终于回应了他的召唤。
暴怒的刀柄上缓慢生长出暗红色的胶质物,顺着康斯坦丁所锻制的手甲缓缓向上生长,并很快与整个臂甲都结为一体。
在盔甲之上生长出暗红色的尖刺,从外形来看又恍如枯槁的树枝,仅仅过去了短短的瞬间,老唐的这幅盔甲上就布满了锋利的尖刃。
“暴怒的真实形态是可以和这幅盔甲联动的吗?”路明非有些惊讶。
“嗯哼!之前说过了,暴怒是我在七宗罪之中的得意之作!”老唐有些炫耀般的说道。
“康斯坦丁在为我锻造这幅盔甲之前,特意考虑了和暴怒之间的配合,不过之前暴怒的活灵受了伤,还没有完全恢复,不然还能再融合一些。”
“七宗罪之中的每一把都有真实形态吗?”路明非好奇的问。
“除了一把之外,都能解禁,不然怎么杀死龙王?”老唐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很遗憾,色欲是可以解禁真实形态的。”
“就连色欲都有的话,是哪把刀剑没有呢?”酒德麻衣问。
老唐已经在着手开路,他直接用身体趟过去,盔甲上的尖刃隔开了层层缕缕的白丝。
“是傲慢。”
“傲慢……是那把汉八方剑对吧,它很弱吗?”路明非问。
“不,恰恰相反,傲慢是我的另一把杰作,与暴怒相当。”老唐说。
“那为什么傲慢没有真实形态呢?”
“嗯?”老唐的声音有些奇怪,像是在疑惑路明非为什么会有这种疑问。
“你问傲慢为什么没有真实形态?……那当然是因为它是傲慢啊,不需要理由的傲慢,傲慢到不需要真实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