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星塔是整座镇子最高的建筑。塔高五层,上面有着精美的星君刻像和文字图画。那些衣袂飘飘的仙人,栩栩如生。仿佛一阵微风吹来,他们就要自塔身活过来,乘风而去。
此时塔的每一层的四角都被悬挂了一盏火红的大灯笼,那灯笼的大小,估计需要三人合抱,才能将它拢住。
在四个巨大的灯笼之间,又串着无数的小灯笼。
远远望去,祭星塔明亮璀璨,仿佛真正地身披繁星,静静地矗立在群山之下。
陶眠被阿九拉着,一路跑到了祭星塔的塔下。阿九口中不断说着“借过”,最后他们竟然挤到了前排。
凑近去看之后,陶眠才发现,这祭星塔的材料,居然是木头的。
“那万一某个灯坠了,整座塔不就全烧了?”陶眠略略吃惊。
薛掌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左侧,悄无声息的。这时他摇着手中的扇子,和陶眠一样,仰头去望那座高塔。
“要的就是把塔烧了,”薛瀚语出惊人,“等这塔燃起来,那才是真正的祭典。”
薛瀚说,镇子上的人除了正常的劳作和生活,最大的事情,就是修这样一座木塔。
而它的唯一用处,就是在祭星节这天被烧掉。
“塔一燃,就代表心愿被天上的繁星所听见,繁星就能去实现心愿,”薛瀚慢条斯理地解释,“我不晓得灵不灵,反正镇上的人都是这么相信的。”
“那夺星的仪式是……”陶眠问。
“那就是祭拜之前的一个环节了。看到那些塔边的棱角和木梁了吗?等下参与夺星的人,就要从塔底出发,一直攀到塔尖。”
陶眠顺着他的扇子所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在那木塔塔身的周围,有许多不规则的木条和木棱,看上去像是和上面的图画融为一体,但其实它们另外有自己的用处。
而且这祭星塔没有门,那就是说,不能从里面走。
有意思。
陶眠已经开始感兴趣了,他激动地要冲出人群。
“我要试试!”
薛瀚拽着他后背的衣服,把他拖回来。
“试什么?你没报名,没有资格登塔。”
“啊?”陶眠顿时失望,苦着一张脸,“那你带我们来干嘛,干看着这些人像猴子似的蹦来蹦去吗?”
“我说你没报名,没说我没有给你报。”
薛掌柜不愧是薛掌柜,靠谱。
他从怀中取出三个木质的牌子,牌子是盾形的,上面雕刻着星宿,非常精美。
“这是给你们三个准备的,我和阿九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陶眠一张脸重新变得神采奕奕,把手一伸,薛瀚将三枚木牌都交给他。
他一边给徒弟和小风蝉分,一边问薛瀚。
“你和阿九不上去玩,在下面看着,多无趣啊!”
薛掌柜用扇面挡住脸上的笑。
“因为我二人不愿像‘猴子似的蹦来蹦去’。”
“……”
陶眠白他一眼,一手勾了勾,招呼两个年轻人过来。
爬塔的人着实不少,很快凑成了一大群,都围着一个蓝布衫的青年身边。
那青年大概是镇上主事的人,他满面笑容,让参加夺星的客人们把牌子交给他,然后再去那边一位红布衫的少女那里等待。
这次参加攀塔的约莫有几十号人,看起来都是身负异禀的修士。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被那红衣服的少女收走保管。
少女来到陶眠三人面前。
李风蝉和沈泊舟把从桐山派带来的铁剑交给她,陶眠早就不知道那把剑被他丢到哪里去了,但为了配合,他把自己的桃枝交了出来。
少女诧异地看看桃枝,又望了望陶眠。
陶眠对她微微一笑,少女脸色晕红,只当作是个喜欢开玩笑的客人,双手托着两柄剑和一枝桃枝匆匆离开。
接下来,竞争者们要自行挑选位置和角度,来进行攀塔。
这点主持仪式的人并不指定,而是由竞争者自己来判断。
李风蝉看了看周围的人。
那些人的选择截然不同。有的站在距离塔身最近的地方,一只手臂攀住高度合适的木梁试了试,然后把手再放下。
还有的站得距离塔相对远,大概是准备等下使用轻功或者仙术直接飞到塔顶,夺下塔尖的那颗金子浇筑的星星。
李风蝉转头询问陶眠。
“小陶道长,你觉得我们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陶眠摇头晃脑,神神秘秘。
“我们现在是竞争对手了,我不能和你分享我的想法。”
“……”
李风蝉嫌弃他幼稚,无语了一会儿后,把头转过去。
这时她的耳朵动动,听见陶眠在和沈泊舟说话。
“小六,等会儿你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李风蝉一个猛回头,只见陶眠一手拢在嘴边,嘀嘀咕咕。
沈泊舟侧着耳朵,安静地听师父讲,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李风蝉:“……”
世界孤立我任它奚落。
然后更让她无语的事情马上就发生了。
围在塔下的人们已经开始蓄力,而不参加攀塔的人,则远远地站在不碍事的地方,以免等会儿出现什么误伤的情况,不好收场。
薛瀚和阿九没有挤在人堆里面,而是站在了不远处的一个坡地的树下,这里是个极佳的观赏点,修士们的神情,还有塔的样子一览无余。
阿九正在吃一块星星甜糕,里面夹着甜甜的糖浆。她掰给薛瀚一块,用油纸包着。
一向有洁癖的薛掌柜这次也没有嫌弃,直接用手接过来吃了。他吃得很慢,咬一口,咀嚼许多下。看得出是不大喜欢甜物,但阿九的盛情难却,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他还是细细地品尝着。
薛瀚远远地望着陶眠,还有陶眠的徒弟,以及那个姓李的小姑娘。
然后他问阿九,觉得李风蝉人怎么样。
“小风蝉么?”阿九的嘴角沾了一点糖浆,“她很友善。”
薛瀚扯了下嘴角。
“阿九总是觉得人人都友善。”
“哎呀,陶郎这么说我,你也这么说我。你们要是想说我不会识人,就直说嘛。”
阿九小声抱怨了几句,歪着脑袋,不知道又突然想到什么,之前的小小埋怨都转瞬即逝。
她总是这样,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或许是因为记性不大好,超过半个时辰,就不记得自己刚刚在为什么生气了。
不过……
“薛瀚为什么突然问起李风蝉呢?我以为,你会更在意陶郎的六弟子。”
薛瀚也不否认。
“我的确是。陶眠收下的那第六位弟子,身份不一般。和前面五个弟子不同,他似乎……有着更深的背景。
至于李风蝉,她么,也算是陶眠的有缘人了。不知道他们之间的这段不解之缘……何时才能显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