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有个族人来找程百里,说族长找他有事,程百里才狠狠地瞪了另外两人一眼,匆匆前去蓝枳那里。
楚北笙定了定神,他不想在蓝橘面前太过失态。
“蓝橘,吓到了吧?”
他回过头,只见蓝橘垂着脸,看不清她的神情。
蓝橘死死地咬着下唇。
程百里,她记住了这个名字。
“蓝橘?”
楚北笙察觉到不对劲,又唤了她一声。
“北笙哥哥。”
这次蓝橘抬起头,皱着眉,挤出熟悉的甜美笑容。
“我没事的。我知道……我的身世遭遇,让很多人不齿。那位哥哥讨厌我……我对此也没有办法。”
楚北笙心里一涩。他把蓝橘揽入怀中。
“别这么说。你是蓝家的后人,你的身份比他们都要高贵。程百里是狗仗人势,蓝枳太惯着他,他才肆无忌惮。”
“啊?原来他只是侍奉姐姐的一个随从吗?我还以为他的地位很高……”
楚北笙嗤了一声。
“他算什么?他只是蓝家捡回来养大的孤儿,甚至不是这采女寨中的人。要我看,他的身世才真是令人不齿。”
楚北笙向着自己说话,这让蓝橘的心里舒服不少。
可仅仅是这样不行,她不能一辈子仰仗楚北笙的宠爱过活。此人朝秦暮楚,说不准哪一日又变心了,到时候无依无靠的她,连存活都是问题。
“北笙哥哥,”蓝橘在他怀中抬头,“我真的能和姐姐竞争族长之位吗?”
这个问题让楚北笙有一瞬间的迟疑。据他所知,蓝家世代单传,只有到蓝枳蓝橘这里,才出现了双生姐妹。
楚北笙想了想,给出一个委婉的说法。
“或许在蓝枳成为族长之前,你们都是有机会的。但如今蓝枳当了族长已有一段日子,她各方面都很称职,族人也认可,而且她又是老族长亲口指定的接班人,这种时候,再出现一个蓝家人和她竞争族长之位,就很难了。
除非她自己犯下大罪,或者不幸殒命。”
蓝橘的眉头皱起来。
“我只想和姐姐公平竞争,不是要害她。那我……我不争了。”
蓝橘最后一句说得很小声,有点不服气,但无可奈何。
楚北笙笑着用掌心抚摸她柔软的头发。
“只要你有这份心,总会有机会的。”
蓝橘趴在楚北笙的怀中,又不说话了。
她绝不可能坐等天上掉馅饼,她要自己创造这个机会。
……
如今“老迈”的蓝枳重新躺在族长小楼的床榻上,心想命运还真是捉弄人。
当初她怕蓝橘一个人外出遇到麻烦,就让她待在这里。
现在她被成为族长的蓝橘关起来。
蓝枳抬起手,变成老人后,她的皮肤干瘪,许多皱纹。手腕上空无一物,很轻盈。自从她不再是族长后,她就无需佩戴那些繁重的首饰。蓝枳觉得这样很好,她轻得像一片羽毛,随时都能从这幽深的洞窟中飘走。
闲来无事,蓝枳在脑海中回忆着陶眠教给她的《十傩戏》,手臂小幅度地摆动。
师父耗费了巨大的心力,把她体内的彭祖草之毒消去。这毒当时就是楚北笙蓝橘这对奸夫淫妇给她下的。
当年楚北笙无意中向蓝橘透露,蓝枳每个月的新月之夜,都会变得很虚弱。之前他还不懂,因为没听说过历任蓝家族长有这个毛病。等到蓝橘出现后,他才明白,正因为蓝家当初是双生子,导致蓝枳的力量被分散了极其微小的一部分。但就是这一部分,也让她饱受折磨。
蓝橘在采女寨寻觅了很久,终于找到一株残存的彭祖草。她就用这种草,给蓝枳下毒。
那时蓝枳还把她看作是自己的妹妹。虽然小心思有点多,但无伤大雅。
没想到她递过来的那碗补气血的汤药,竟然是差点要了她性命的毒药。
蓝枳服下那碗药后,顿时感觉体内灵气逆流,她说不出话,眼睛死死瞪着蓝橘,浑身的皮肤在迅速失去弹性,头发也变得花白。
而蓝橘……她手中握着空碗,眼睛深沉地望向蓝枳,忽而露出一个清甜笑容。
“姐姐,这只是开始。”
紧接着,蓝橘把碗藏在自己怀中,她的神情骤然变得惊慌。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你的脸——”
蓝枳被毒药刺激得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守卫被蓝橘引起来。
蓝橘哭哭啼啼的,她说她一进门,就看见姐姐变成了这个样子。
族中的大长老也来了,他见到蓝橘和蓝枳相似的面容,先是一惊,又听她口口声声叫着姐姐。
他问蓝橘的身份,蓝橘抹着眼泪回他。
“我是蓝枳的亲妹妹,蓝家的血脉。”
蓝橘的回答引起族中巨大的震动。
现在蓝枳平躺在床上,回忆起当初的那一幕,心神一动,灵力出现一丝紊乱。
她稍微平复情绪,让火灵力再次缓缓地游出体内,在屋子里一圈圈地回荡。
蓝枳释放出的火灵力是较为温和的一种。火灵根的人大多脾气急躁,情绪起伏大。像陶眠的五弟子荣筝,也是火灵根。她年轻的时候一把火烧了烟霭楼,不计后果。等到年岁长了,才渐渐变得平和。
至于蓝枳……陶眠对她的评价是别惹她。不惹她是小白羊,惹了就变喷火龙。
蓝枳缓缓闭上眼睛。这几日她胃口大开,正是因为自己在一刻不停地修炼陶眠传给她的两门功法。采女寨如今于她而言是个凶险之地,她不能不做好万全的准备。
外面传来一声木板被踩中的声音,蓝枳顿时睁开眼睛,灵力如潮水般回到她的身体内,屋子中有淡淡的暖热气息残留。
来人是楚北笙。
楚北笙曾跟着一位道士修炼过,虽然境界不高,但他最起码能辨别出修真者的存在。
在他面前的这间屋子,很明显,有个灵力强大的修真者。
可……这屋子里关着的人,不是只有蓝枳么?
楚北笙带着疑惑推开门,只见蓝枳正坐在桌边,悠闲地喝着茶。
她看见来人,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厌烦。
“你又来这儿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