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先生不时看着手里的表,等候吉时来临。
凤灵观看着丧葬仪式,小声对雷潇湘道:“牵白布是什么风俗?”
彭美兰挨雷潇湘站着,闻言接嘴道:“亡人不能见天,得遮住天空,才能下葬。”
凤灵不解,“棺材不是密封着的吗,本来就见不到天呢。”
彭美兰顿时就像锯嘴的葫芦,不说话了。
雷潇湘耸耸肩,“我很小就离开家乡去县城了,又一直在学校读书,对农村的丧葬礼仪所知甚少。”
凤灵视线在棺材上打了一个转儿,想了想,走到站在棺材旁的雷拥军身边,手指点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有话说。
雷拥军跟着凤灵走到一旁,低声道:“怎么?”
凤灵凑到雷拥军耳边,道:“叔,我对W省的丧葬风俗不是很了解,我能问问牵白布是什么意思吗?”
雷拥军的回答和彭美兰差不多,“阴人不能见光,得遮住天空,免得伤了魂魄,下去不好投胎。”
凤灵道:“棺材不是盖着的吗,见不着光呢。”
雷拥军道:“下葬之前需得将棺盖打开,一方面是为了后人最后一次瞻仰遗容,另一方面道士先生会将收集好的子孙衣角放进去,这样他在地下就能保佑后代,免得认错了人。”
凤灵仔细地问道:“棺盖应该什么时候打开,是在地面,还是棺材放进了墓穴之后?”
雷拥军密切关注着棺材,“在地面打开。将衣角放入后,再将棺材放入墓穴,摆放好位置,最后才将棺盖吊下去放好。”
凤灵道:“这个过程中尸身会暴露出来,所以才要一直牵着白布,防止阳光照射?”
雷拥军点点头,“绳结解开了,我先过去了啊。”
“嗯。好。”
雷潇洒见家人都出来了,便也跟着走出来,“你们在说什么啊?”
凤灵看了一眼道士先生,突然对雷潇洒道:“兄弟,我们今天干一票大的,你敢不敢?!”
雷潇洒胸膛一挺,“我有什么不敢?!你说,要干什么?”
“你附耳过来。”凤灵悄声道,“待会他们若是不揭棺,你和我一起把盖子掀了!”
雷潇洒眼睛倏地瞪大,眉头皱得老高,低声喊道:“你疯了!!!你脑子坏掉啦?!那是我爷爷,你不能搞他!”
雷潇洒的表情充分说明他和他姐一样,对当地的丧葬礼仪一知半解,并不很懂。
道士先生已经在说,“吉时已到!放棺!”
凤灵匆忙道:“原因来不及细说,你听我的便是。”说着,向棺材走去。
雷潇洒心中砰砰乱跳,想追问凤灵原因又来不及,便冲上去打算阻止他。爷爷再不好那也是亲爷爷,怎么可以被掀棺材盖子呢,太不敬了。
雷拥军见大哥已经带领着众兄弟在牵引绳索,仿佛忘了有揭盖的步骤,直接就要将棺材放进墓穴。他抓了抓头发,有些不解。怎么回事,家乡的风俗变了吗,不由对道士先生道:“还没放衣角进去呢!”
雷大伯低喝道:“要下葬了!你捣什么乱!衣角早在家里就放进去了!”
雷拥军心中纳罕,心想不都是临下葬时才现放衣角的吗,而且还要开棺做法一番,怎么突然变程序了?
“愣着干什么!拉好绳索啊!”
绳索若是没平衡好,那是要翻棺倒尸的,这可不是小事!
雷拥军连忙一手拉着绳索,一手稳着棺材。
众人合力之下,棺材缓缓地开始离开地面。
道士先生站在墓穴之中,等着棺材下降,好在里面调整正确方位。棺材摆放非常讲究,都是用罗盘提前测算好了的,差一分一厘效果可能都失之千里,自然要亲手操作。
凤灵牛犊一样冲上来,伸手扶棺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是来帮忙平衡的,都没太在意。等到手里绳索力量徒然加重,察觉凤灵似乎是要拨弄棺材的时候,大家均吓了一大跳,“干什么!别动!”
因吉时已到,棺材又牢牢压在手心,箭在弦上,大家只能用空闲的嘴喝止。
雷拥军同样吓一跳,心想凤灵今天怎么捣起乱来,赶紧喊道:“小宝,快把凤灵拉开啊!”
雷潇洒疾步上前,搭向凤灵的手不知为何拐了个弯儿,一把抓住棺材盖儿,与凤灵合力一掀。啪地一声,棺材盖儿摔在地上,在泥土中翻滚了半个圈儿。
翻了棺材盖儿都是小事,只见凤灵毫不忌讳,俯身一头将上半身插入棺材之中。
围观群众不由同时发出了“哇啊”一声,眼睛里居然只有兴奋之色,而没有惊恐之意。
雷潇湘来不及细想,连白布都忘牵了,扔下就往凤灵身边跑。还没跑拢,电光石火间,那凤灵从被迫落地的棺材之中一把抓出一个人形,并高高地举了起来。
他把爷爷的尸体抓出来了!??
雷潇湘大叫了一声,脑子一懵,吓得腿都软了。
他怎么能把爷爷的尸体从棺材里抓出来!!!
肖淑珍从雷潇湘身边跑过去,死死地盯着那个真人玩偶,对当场吓傻了雷拥军大吼道:“老四!你看看,这是你爸吗?”
雷潇洒嘴巴大张,指着真人玩偶,结结巴巴地道:“爷,爷爷?”
凤灵将真人玩偶掼在地上,掏出手机拍了起来。
雷大伯脸色铁青,一把扔了手里的绳索,冲上来要将凤灵的手机打掉。
雷潇洒下意识伸手一拦,突然缓过神来,对雷拥军大喊,“爸爸,棺材里装的只是一个玩偶,不是爷爷!那爷爷呢?”
雷拥军手都在发抖,脚下一个趔趄,扑过去抓住雷大伯的衣襟,“你在搞什么鬼?爸爸呢!”
雷大伯眼神闪烁,可却并不怕雷拥军,用力将雷拥军扯倒在地,“滚开!”
雷潇洒反手对雷大伯一推,“你干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心虚的原因,雷大伯居然被雷潇湘给推开了好几步。
全场寂静得连针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雷拥军向墓穴边上的人一一看过去,视线所过之处,无一不是回避地垂下了头。夏日早上的阳光又烈又燥,射在皮肤上,像针刺一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