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嵘认为,她这么大个目标,玄甲军的探子不会没看到的。
她在这里,楚郁居然还能亲自带兵来围堵她,看来真是已经把之前他们俩那仅存的友谊抛弃到天边去了。
“赶紧想法子,老姜你带着兵马先撤。我留下,再给我一些人断后。”白牡嵘却就要拼一次,她倒是想看看,楚郁现在已经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了。
不管怎么说,她对他还是有些恩情的,可以这么说,她问心无愧。
他若是真心狠手辣,那么,她也就得想法子除掉他了。
“不行,小姐,不能把你自己留在这儿。”姜率不同意,岂能把白牡嵘单独留在这儿,太危险了。
“我和楚郁也算还有些交情在,先不管他认还是不认,总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的。再来就是,我总是不太相信他会黑化到这种程度。”这是她的心里话,最初认识的楚郁,不是这样的。
“小姐,何种交情在争夺天下面前,都不值一提。下不了狠心的人,是难成大事的。楚郁是个做大事的人,心里的仇恨也把他给埋没了。事已至此,他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即便他想手软,他身边的人也不会同意。”姜率劝阻,让白牡嵘不要再相信楚郁了。不管是他,还是那宇文玠,都是野心蓬勃。
“算是最后做个了结吧,相信我,我可不会把宁死不屈这四个字儿挂在嘴边。若是情形不对,我会想法子的。”白牡嵘摇头,她是不能自己走,而把姜率留下的。
他经验丰富,战斗经验足,统领兵马,还是得看他。
姜率仍旧是不同意,他坚决不能把白牡嵘自己扔下。
没办法,白牡嵘只能用夷南王的姿态来给姜率下命令,让他速速带兵马往鸣山主脉的后方撤。险峰之间通路迂回,她再在这边拖延住玄甲军,他们就能迂回的离开这里。
姜率最后只得领命,留下二百多人给白牡嵘,都是跟了姜率多年的老兵,功夫很好。
这边姜率带兵离开,白牡嵘则开始登山,登上了一座险峰的三分之一处,她站在一块悬空的大石上,尽管无法了望到玄甲军,但是她相信他们的探子一定能够看到她。
她就站在这显眼之处,也不怕会有暗箭伤她,而姜率则趁着这时机,带兵悄悄撤走了。
迂回的绕出这里,姜率决定要回长水城调兵,然后再次进山,从后方围堵玄甲军。只要白牡嵘能撑过三两日,他就算举夷南军全部兵力,也要把楚郁活剿了。
而在山中,白牡嵘依旧原地不动,她在等着楚郁过来,她倒是想看看,他是要杀她,还是要如何。
探子不断的来来回回,向白牡嵘禀报,说是玄甲军又靠近了一里多,而且正在呈扇形围拢这里。如果再不走的话,就来不及了。
这个时候不能走,姜率还没出山呢,她岂能走。
坐在那悬空的大石上,从下面窜上来的风吹得她屁股都凉了,凹造型也是累,万一松懈下来,就得变成赵四儿了。
亲兵爬上来给她送了些吃的,她随意的吃了两口,心里有事儿,她连饿都感觉不到了。
天色暗下来,远方就更看不清楚了。黑茫茫的,天空也是黑漆漆,没有任何的星辰。
这个时候大概夷南在下雨吧,这里也无比的潮湿和阴冷,坐在这大石头上,白牡嵘身体向后倚靠着,四处都是凉飕飕的。
想了想她自从到达这个世界来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当真如天意一般,好像一切都是预定的。她一直在按照老天给定的路线走,从孤身一人到现在,如同一部电视连续剧。
单手拂了拂被吹到眼前的碎发,她一声叹息,两个世界所有的事情都纠缠到一起,也找不出什么共同之处来。
如果能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那就是诡异了,十分诡异。
这会儿要是有烟就好了,即便不会抽,但抽一根估计也能让她的大脑清醒清醒。不然的话,来一根棒棒糖也行。
就这么个破世界,要啥没啥,争抢个屁啊!
想着就不由的叹气,如不是自己身后有那么多的人,她才不干这些事儿呢。这种破地方,想吃点垃圾食品都没有,要来何用。
她就在这上面吹了一夜的风,后半夜的时候还飘了些毛毛雨,不过很快就停了。
想想夷南的雨季,现在一定很难熬,她这不太适应雨季的人,去年在夷南,真是每日都像在洗澡似得。
直至天边出现亮色,她也睁开了眼睛。而探子也回来了,说是玄甲军仍旧在朝着这边逼近,一夜的时间,又近了一里。
他们的兵马起码有五千人,半圆形的朝这边逼近。
这种速度有问题啊,一夜才行进一里地,和爬没什么区别。
白牡嵘皱紧了眉头,这玄甲军看起来好像是在吓唬他们似得,让他们体会案板上的鱼肉是什么感觉,所以才会慢悠悠的。
从半山上下来,白牡嵘活动了一下筋骨,已经一夜了,姜率他们应该安全了。
“集结,后撤。”她也要慢慢的后撤,不着急的那种。而且,还要往鸣山主脉的深处撤,这深处险峻且神秘,怕是没有多少人将这鸣山深处走遍的。
亲兵很快的聚齐,白牡嵘带着他们后撤,而不断回去打探玄甲军动向的探子也在根据他们一路留下的痕迹来往返传递消息。
玄甲军还是那个行进速度,并且,似乎知道白牡嵘在朝着鸣山主脉的深处后撤,他们也在朝这个方向围拢。
又一个白天黑夜过去了,白牡嵘已经开始进入鸣山主脉深处鲜少有人来过的地方了。而玄甲军距离他们也更近了一些,二三里的样子,蓦一时站到高处,较为合适的视角,能看得到他们黑压压的身影。
果然是很多人,很多很多,用人海战术,都能把他们拖死。
在人数上,是没有任何的优势的,随着他们这样慢腾腾的逼近,白牡嵘也愈发不耐烦躁。
最后寻到了一片可以从三方逃出去的地点,白牡嵘就停了下来。静置原地,等着玄甲军的到来。
明明很近,几个时辰就能见面,但是却活生生的拖延了一夜。
直至天亮后,才听到了人马前行逼近的声音,白牡嵘就站在险峰下,歪斜着身体,倚靠着石壁。一身黑色的劲装,这玩意儿穿了多久也看不出脏来。长发整齐的束在发顶,她看起来十分潇洒,满身英气,又媚色无双。
很快的,这条险峰之间弯弯绕绕的路径前头,一些人出现了。
她身边的亲兵也迅速的亮出兵器来,释放出身上那股子不怕死的野性,摆明了即便拼命他们也是不怕的。
果然是玄甲军,那身上的盔甲看起来就极其厚重。只是兵士就能够穿上这样的盔甲,可见这玄甲军的装备有多足。
这么有底子,他们嚣张也是应该的。
玄甲军慢慢的涌出来,逼近,在相隔百米之时,他们停止了前进。
而也就在这时,他们缓慢的分开,让出中间的路来,一个没穿铠甲,只一身玄色劲装的人出现了。
第一眼看到他,果真是满身的阴郁之气,眼睛漆黑,但里面却是死水无波无浪。说他是刚刚从地狱里头爬出来的,并非夸大。
不过,在白牡嵘的眼睛里,楚郁的阴郁只是片刻的。在他看到她之后,眼底的阴郁也消失不见了,好像刚刚只是她的幻觉。
依旧倚靠着石壁,白牡嵘看着他,他没有做任何的停留,而是朝着她走了过来。
夷南兵严阵以待,并且变换了站位,将白牡嵘护在了后头。
“没事儿,都让开吧。”白牡嵘吩咐了一声,夷南兵也朝着两侧退开,但依旧保持着随时能冲上来的站位。
楚郁走近,在距离她一米开外时停下,“缘何一定要往这鸣山深处走。”
“知道你玄甲军战力惊人,我逃也逃不了,就只能往这深山里跑了。若是幸运,没准儿还能找到生机呢。”阳光洒到了这险峰之间来,笼罩在他的身上,但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暖意。
微微垂眸看着她,楚郁的眼睛是幽深的,好像在穿透她看别的事物,却又像在隐藏。
“想走,其实也容易。”他说,语气是轻淡的,带着那么一丝丝的柔色。
白牡嵘轻轻地动了动眉毛,眸子一转,看向他身后的玄甲军,“你现在的军力可是相当强,怕是没有哪个军队能及得上。有这么好的装备,你不去和神府军拼,来深山里围堵我,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又岂能让我轻松的走。你也别说这些我不信的话了,不过你有这么好的装备,还是要恭喜你。”看着他笑,她依旧还是那个模样,笑颜如花,妩媚又潇洒。
听到她的恭喜,楚郁眼睛有瞬间的闪烁,似乎是想躲过她紧紧逼视的眼神儿。
下一刻,他笑了,“谢谢。”他说。
他再次又像以前那样笑的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可是,那笑容之间却怎么看都是破碎。是那种如同覆水难收的破碎,付出的代价,是永远也收不回的纯粹。那曾经说过的奋不顾身,已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