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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登上这小楼的高处,白牡嵘想更清晰的看一看这东苑到底有多大。

推开窗子,入眼的便是刚刚进来的拱门那处,围墙朝两侧延伸,不是普通的形势,从这个视角看,倒是犹如波浪条纹一般,新奇又好看。

正在看着呢,白牡嵘猛地瞥见一个人出现在拱门附近,穿了一身的灰黑色的铠甲,在拱门处来回走动,好像在纠结要不要进来。

这装扮,一看就是边关的兵将啊,这是做什么?难不成知道宇文玠在这儿,他有话想要说?

再仔细看那人,四十来岁的模样,肤色黝黑,即便这么远,也能瞧见他脸上的焦急之色,看来的确是有急事儿。

就在这时,一个很高的女人忽然出现,她的头发也似白牡嵘那般简单的挽在脑后,一身利落的裙装,径直的朝着那个中年男人走了过去。

那中年男人也回头看见了她,随即就低下了头。那女人走到近前便停下了,双手负后,昂首挺胸,颇具威色。

下一刻,那中年男人就拱手抱了抱拳,便快步离开了,瞧他那紊乱且焦急的脚步,更像是仓皇逃离。

这又是怎么回事儿?白牡嵘倒是不解了,那个女人又是谁?

站在窗口那儿瞧着,那女人往这东苑看了看,然后也离开了,看来她只是来堵那个中年男人的,阻止他进来。

思虑了下,白牡嵘也转身下楼,宇文玠依旧还靠在椅子上,看起来真是没什么精神头。

“这边关真是古怪,这回你到了这儿,怕是不会太平。”白牡嵘走下来,一边叹道。

“你又看见什么了。”她能说出这话,显然是看见了什么。

“没什么。这宅子风景不错,我出去溜溜,一会儿就回来。”她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双手负后走出了小楼。

随着她往东苑的拱门处走,就有两个下人跟了上来,他们弓着腰,畏畏缩缩的。

白牡嵘也没管他们,径直的走出东苑的拱门,她站在原地朝着左右两侧观望了一下,然后脚下一转,朝着右侧走了过去。

那两个下人像驼背汉一样,始终跟在她身后一米开外,不远不近。

天色暗下来,这府邸也陆续的掌灯,灯火倒是及不上王府里明亮,却也将各处重要之地照亮了。

很快的,楚震又出现在了东苑,身后随行了两个背着药箱的老大夫,一个头发胡须花白,另一个虽是黑须,却也上了年纪。

楚震旁边,还有一个女子,正是之前白牡嵘站在楼上时所看见的那位。

他们一路进了小楼,柔和的灯光中,宇文玠仍旧靠坐在椅子里,脸色也不是特别好。

“小王爷,大夫来了。”楚震上下的审视了一番宇文玠,面带笑意,那双眼睛却好像丝毫没有被笑意所浸染。

微微坐直身体,宇文玠点了点头,好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似得。

“小王爷一路长途跋涉,身体疲倦也是正常的,待大夫看过之后,再喝些汤药,必然会好转。”那女人开口,声音饶是清冷。

“多谢楚夫人关切,本王自小便体弱多病,离不开汤药。”宇文玠自然认得她是谁,在这大梁,有数个女子可以说是大名远扬,这楚夫人就是其中之一。她不仅嫁给了玄甲军元帅楚震,而且本身也是个功夫不错的女将,统领一部分兵马,与楚震共守边关。

“快,给小王爷把脉。”楚夫人挥手,叫那两个大夫过来,声音清冷之中,满载说一不二之势。

那两个大夫立即上前,打开药箱来,将小小的软枕拿出来,垫在宇文玠的手腕下,开始给他把脉。

楚震和楚夫人站在一边,也是不眨眼的盯着,看着像是关切他的身体,但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

就在这时,白牡嵘从外面进了小楼,她出现,楚震和楚夫人同时看了过来。

“王妃这是去了何处?”楚震开口问,他的语调许是习惯,听着就有一股咄咄逼人之态。

“楚将军的府邸太别致了,我去转了转。”白牡嵘走过来,看了看那个被把脉的人,一边笑道。

楚夫人看向门口,之前跟着白牡嵘的那两个下人就站在那儿,瞧楚夫人看过来,他们俩同时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问题。

“王妃,这是本将的夫人。”楚震介绍,边和夫人交换了个眼色。

“似乎听说过楚夫人的事迹,与楚将军共同镇守边关,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原来她就是楚夫人,瞧这架势,就不是个寻常的女人。

“王妃笑话了,守护大梁,是我以及将军的责任,不敢有丝毫怠慢。”楚夫人抱拳,她的见礼方式与男人一样,却是分外飒爽。

“佩服。”白牡嵘也跟着抱了抱拳,这夫妻俩,真是同气连枝。

就在这时,那两个大夫也分别把脉完毕,看了看宇文玠又看了看楚震和楚夫人,随后道:“小王爷他气血不足,虽算不上太大的病症,但也不容忽视。近来最好卧床休息,小人可以开方子,但同时也要食补才是。”

白牡嵘听闻,不由想笑,几天没吃饭只喝几口水,气血足才怪呢。

“不知小王爷意下如何?”楚震问,看起来很关切的样子。

“劳烦楚将军和楚夫人了,本王这身体,的确是不顶用。”宇文玠没拒绝,听他说话声音很低,确是有气无力。

“好,那小王爷尽快休息,其他事宜,本将这就派人去做。”楚震拱了拱手,便要转身离开。

不料楚夫人脚下一动却又停了下来,看着白牡嵘,她忽然道:“听闻王妃来自鹭阙坞,鹭阙坞的饮食必然与大梁不同。不知王妃习惯何种口味?是清淡一些的,还是浓一些的?”

白牡嵘扬眉,想了想,“我入乡随俗,再说也没尝过边关美食是什么口味。楚夫人不必这么费心,有什么吃什么就行。”

“王妃真是快人快语,好,我这便去吩咐厨房准备。”楚夫人点了点头,随后与楚震一同离开。

那两个大夫也背着药箱快步走了,下人守在外头,这大厅里仅剩她和宇文玠两人。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就是你把我带来的目的,他们果然更关心我。”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白牡嵘倒了杯茶,一边说道。

“鹭阙坞的钱财,谁人不眼红。”宇文玠就知会如此,她是白家人,得到了白家的助力,何愁不成事。

“这么说,唯独你不会眼红喽?”白牡嵘倒是觉得他也神奇,认识这么久,他除了讽刺她白家家教无方之外,也不曾对白家钱财表示过眼热。

“你又不是白家长女,妾室所生,本王即便想利用你,你能被榨出来多少油水?”宇文玠让她自己想,她在白家是什么身份地位自己最清楚。

白牡嵘倒是没往这处想过,凭其他人对她这白家人的眼热程度,看来都不如宇文玠脑子好使。

“这么说,嫁到赵国的那个,就是长女了。”任谁看,这鹭阙坞都是有意于赵国的。

“嫁到赵国的是谁,你不清楚么?”她反而这么问,真是奇怪至极。

转了转眼睛,白牡嵘耸耸肩,也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你刚刚去哪儿了?”宇文玠看了一眼门口,能瞧见守在门口的下人的半截身子,他们一直都在那儿。

“就是转转呗,这府里的建筑和皇城不一样,我瞧着新奇。”她依旧如此说,好像真的只是瞧新鲜去了。

她不说实话,宇文玠也不再问了,坐了一会儿,他起身,一步步的朝着楼上走去。

白牡嵘坐在那儿单手托腮,她刚刚的确不是瞧新鲜去了,而是找到了那个之前在东苑门口晃荡的中年男人。

虽说那两个下人一直在她身后跟着,但想甩掉他们也十分容易,见了那个将领,她也了解了楚震这个人,具有多大的野心。

久居一地,不受王权管制,想要自立为王,这种心境变化,白牡嵘可以理解。

不过,若因此而滥杀无辜,费尽心力排除异己,她就看不惯了。

这与宇文腾买来一群无辜的孩子为十公主殉葬差不多,残忍而暴虐。

边关连绵近乎千里,城池有十,在外听来这许是穷山恶水之地,皇城权贵更是看不上此处,以为不是人所居住。

但,楚震在这里可是逍遥快活。尽归他所管辖,他更胜边关天王老子,对于这里的百姓来说,楚将军威名可比远在皇城的皇帝响亮更多。

很快的,下人送来了晚膳以及汤药,四个下人,各托着一个托盘,晚膳之丰盛,让人大开眼界。谁说边关穷苦,这可不是一般的富裕。

在餐桌上摆放好,两个下人见宇文玠不在,便将汤药等物放在一个托盘上,准备送到楼上去。

“不用这么麻烦,小王爷眼下在休息,一会儿待他醒了,我亲自给他送上去。我也不用你们伺候,都放在这儿下去吧。”白牡嵘坐在椅子上,看着那几个下人,一边说道。

下人面有难色,白牡嵘扬起眉尾,最后他们只得将东西放下,然后退了下去。

见他们离开,白牡嵘才开始动筷用饭,饭菜的味道是可以的,肉食居多,但做的还算精细。

吃饱喝足,她瞥了一眼那碗汤药,已经不冒热气了。其实不用端上去,她就知道宇文玠不会喝。

不过,他得吃点东西是真的,饿了几天,饿的气血虚,再不吃东西补一补,估摸着就剩一口气儿了。

把那干净的餐盘拿过来,她挑拣了一些不油腻的青菜,然后又将那碗粥拿过来,放在托盘上。这些饭菜,鸟吃都不够,但平时宇文玠也就是这个饭量,她清楚的很。

单手拿起托盘,她转身上楼,楼上掌灯,朦朦胧胧,安静的能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在卧室门口停下,她抬手敲了两下,不得回应,她自动推开门,看到的便是空空如也的房间,哪有宇文玠的影子。

皱眉,她不由嗤笑一声,这臭小子,什么时候离开的?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反手关上房门,她把托盘放到桌子上,看了看这雅致的房间,然后直接拿起那碗汤药走到床尾处,倒进了痰盂里。

放下药碗,长叹口气,转身坐在床上,这小子借身体不适遁走,看来是迫不及待的去调查什么了。

具体情况她不清楚,但想来与楚震拥兵自重有关,估摸着那整日只知道享乐的皇帝老子也怀疑他在边关不老实。来调查楚震,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任务,来到边关他老巢调查,不亚于火中取栗。也难怪那时宇文玠说,都嫌烫手没人接。

楚震和老皇帝?在白牡嵘看来就是狗咬狗,都不是什么良善的人,非得咬一嘴毛不可。

就在她胡思乱想期间,忽然听得楼下有声音传来,正在喊王妃。

从床上跳下来,她快步走到门边,隔着门听,是楚夫人的声音。

“王妃,不知您眼下可有时间?”那声音已经到楼梯口,看来马上就要上楼来了。

扭头看了看空空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宇文玠不在。

“王妃?”楚夫人声音再传来,又近了几分,明显已经上楼来了。

长舒口气,她暗暗的骂了一句宇文玠,然后抬手拽开自己的长发,又把衣服领口扯开,拽开门就走了出来。

反手关上房门,正好楚夫人也上楼来了,她上下的看了看白牡嵘此时的状态,似笑非笑。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王妃和小王爷了。”她说,但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白牡嵘摇了摇头,朝着她走过去,一边抬手把长发重新拢起来,“无事,夫妻之间又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不知楚夫人这么晚了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弄完头发,她又把衣服整理好,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似得。

“就是瞧着王妃面善,想与王妃多说几句。对了,我还带来了一些边关特有的小食和烧酒,请王妃品尝。”楚夫人看起来是盛情邀请,但是她的声线天生清冷,说起这话来听着就有几分虚情假意了。不由心的热情,假惺惺。

白牡嵘点点头,“好啊,多谢楚夫人美意。”

“小王爷、、、不知身体可舒服些了?若是不嫌弃,也希望小王爷来品尝品尝。”楚夫人看向那房门紧闭的卧室,一边道。

“他还在床上躺着呢,身体不适就喜欢躺在床上,动弹一下手指头都觉得辛苦,就不用管他了。”话落,她当先走下楼梯,可是不想要楚夫人执意去请宇文玠,这小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尽给她找麻烦。

不过,这也就是他非要带她来的用意了,她身后的鹭阙坞,可是有着非常大的吸引力,谁都想碰上一两根指头沾沾甜头。

下了楼,桌子上果然已经摆满了各种小食,还有一壶酒数个精巧的酒杯,空气中一股食物独有的香气。

与楚夫人各自对坐,白牡嵘看了看那些小食,煎煮蒸炸皆有,瞧着是不错的。

楚夫人动手,看了看在观察那些小食的白牡嵘,她分别倒了两杯酒。举起其中一杯送到白牡嵘面前,“王妃,尝尝这边关的烧酒,别有风味。”

看着楚夫人脸上的笑,白牡嵘动手接过那杯酒,一股刺鼻的酒味儿冲入鼻子里。单单闻这酒味儿,就知道度数不低。

上次她和楚郁喝酒,就喝的她断片儿了,那时候喝的还没这么浓。这种度数高的酒若是下了肚,不知得醉成什么样儿。

楚夫人举起酒杯等了一会儿了,瞧着白牡嵘盯着那酒在运气的样子,随后就笑了,“边关的烧酒是有些烈,但绝对不上头。就算今晚喝了一缸,保证明日也不会头疼。”

“酒我倒是喝过不少,之前还被你的小叔子,就是阿茂灌醉过。说真的,这酒到了嘴边,我就想起自己喝醉时的丑态来,心里哆嗦着呢。”白牡嵘和她碰了一下杯,话落之后就送到了嘴边,一口干了。

楚夫人略沉吟,随后也喝光了杯中酒,恍若喝水般无感。

“王妃与阿茂相识?”她拿着酒壶接着倒酒,一边状似无意问道。

“岂止相识,还做过不少别人不认同的‘恶事’。”看她那平静的脸色,不排除是故作姿态。

“我已有许多年没见过阿茂了,想来他已长大。倒是性子还是那样,不知深浅,与王妃同进同出,就不怕小王爷吃味儿。”楚夫人边说边摇头。

“和他同进同出的不是我,是太子爷。太子爷与阿茂感情甚好,想来与楚将军应当也不差。”她也接着说,在说道太子爷时,明显的瞥见楚夫人脸上不由自主闪过的一丝不屑。

“阿茂他自小与太子爷亲近,已不是新奇的事了。不说他了,王妃,千里迢迢嫁到大梁,想必很想念家乡吧。”略生硬的转话题,听得白牡嵘都想笑了。

“还好,鹭阙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不如大梁地域广阔,风景独特。”鬼知道鹭阙坞是什么样儿。

“鹭阙坞水路奇绝,可称得上这世间第一道悬关,没人引路,哪怕一只鸟都飞不进去。”楚夫人言辞之间,对鹭阙坞满是向往。

白牡嵘歪头看着她,似笑非笑,捏着酒杯晃荡着,“进出鹭阙坞的确是不容易,倒也不是不能。只要有熟悉路线的人带路,想要进去不算难事儿。”

“王妃说的极是。”楚夫人眼睛都亮了,赶紧举杯敬她。

白牡嵘也顺势一口喝光,眸子一转,她忽然又道:“你们这边关的将士若是有罪,不知该如何处置?”

她这个问题莫名其妙,楚夫人想了想,“那自然得看是什么罪过了?寻常疏忽之罪,几十军棍是免不了的。但若是通敌的罪过,那就严重了,割头祭旗在所难免。”

白牡嵘点了点头,“果然军法严明。若是想要这人不死,可有什么法子?譬如说,找到他被诬陷的证据之类的?”

她越说越奇怪,楚夫人自然生疑,不过,又不知这疑从何处。

“办法也是有的,拿出被诬陷的证据,还得有位高权重之人在场明证。或是,有人敢立下生死状以性命相驳,只要赢了,就可饶其性命免除一死。”楚夫人说着,这是边关军营的规矩,不知她想知道这些是何意。

白牡嵘叹口气,“听着便叫人觉得热血澎湃啊。楚夫人,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在这个男权社会里,能带兵能打仗,巾帼不让须眉。”就这一点来说,她是真的佩服,并非虚假。

“王妃客气了,将军在哪儿,我便在哪儿。此生,无论他在哪儿,我都陪伴左右。”楚夫人持壶倒酒,眼下所言真情实感。

那个楚震,白牡嵘倒是没看出有什么特点能让一个女人对其生死相随的,但她也尊重他们的感情。

楚夫人的话题又转到了鹭阙坞上,白牡嵘不了解,但也跟着随口胡说,倒是忽悠住了楚夫人。

而且,她完全没有走的意思,白牡嵘心里焦急宇文玠何时回来。而且,他这若是回来,希望还是从哪儿走的从哪儿进,可别走正门,非得撞上不可。

喝着喝着,她也开始有些犯迷糊,但幸好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大脑。

就在她觉得不能再喝下去,否则非得出事儿时不可,二楼楼梯口处,一个身影缓缓的出现。

“夜深了,该休息了。”宇文玠看着楼下喝酒的人,安然出声。

两个人同时转眼看过来,瞧见了宇文玠,白牡嵘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眼睛几分迷离,不过自己却是没什么知觉,“斑比,你想我了?”

宇文玠动了动眉梢,“楚夫人,本王与王妃一路长途跋涉,亦是没有休息好。天色晚了,便叫她休息了,你们若是投机,可以明日再叙。”

楚夫人也几分醉意,不过还是清醒的,放下酒杯,她站起身抱了抱拳,“是我失误了,多有打扰,小王爷与王妃歇息吧。”话落,她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楚夫人离开,外面的下人又把大厅的门关上,宇文玠才长出一口气,单手扶着楼梯的栏杆,看了看那个坐在那儿仍旧盯着自己看的人,无奈之下走了下来。

走到了她面前,宇文玠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真喝多了?上次也是这德行,你最好马上乖乖的上去睡觉,再和狗打架,本王就将你捆了。”

看着他,白牡嵘笑了一声,伸手抓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拽下来,他也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

她的眼睛里像是有钩子似得,在他脸上盘旋环绕,看的宇文玠不由的开始屏息。

盯着盯着,她也缓缓的站起来,又倾身逼近他,在两张脸就要贴到一起的时候,她猛地反手由他下颌处捏住他的两颊,直将他的嘴捏成了嘟嘟唇。

“小子,你去哪儿了?”她问,还刻意压低了声音,酒气冲天,熏得宇文玠不由皱眉。

看着她散乱迷离的眼瞳,宇文玠缓缓的抬手,抓住了她的手。微微施力,把自己的脸从她手里解救出来,一边用手包住她蠢蠢欲动的小手,“本王去了哪儿,待你清醒时再说。走,上去睡觉。”话落,他站起身,扯着她往楼上走。

“这就要跟白姐睡觉?是你侍寝还是我侍寝呀!”跟着走,她边说边笑,可没忘了这小子一脸成年男人的气魄,要她给侍寝的样子。

宇文玠不理会她,直将她扯到了楼上,她走路都歪斜着,不知到底喝了多少。

“哼哼,还说这酒不上头,满嘴假话,就知她没好心思。”被他扯着,白牡嵘边走边嘟囔。

“难为你了。”宇文玠知道她是为了遮掩他不在这里,才会与楚夫人喝起来。

又哼了一声,白牡嵘跟着宇文玠进了房间。迈过门槛,她就停了脚步,同时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

宇文玠回头看她,她却笑的憨痴,两手向后,抓住两扇门扉,然后用力一合,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

门合上的同时,她向后趔趄了下,不知坠在脑后的马尾被夹在了门之间。

宇文玠看着她,就知她是没知觉,顿觉得几分好笑。

瞅着他乐,她一脚向前,却后脑一痛,又弹了回去。

眼睛瞪大,白牡嵘随即撸起左手的衣袖,露出装满箭的袖箭来,笔直的对着宇文玠,“是谁?是谁薅住了白姐命运的马尾?”

宇文玠无言以对,用一根手指微微隔开她支撑袖箭的手臂,然后走上前,一直在她面前才停下。

抬手,绕过她的头,轻轻地拽开其中一扇门,把她的马尾解救了出来,“是门,是门薅住了你的命运。”

她的额头紧贴着他的下巴,眼睛看到的就是他的喉结,随着他说话,似乎都能感受到从他喉结处所散发出来的热气。

稍稍后退一步,宇文玠垂眸看向她,她正直勾勾的盯着他,呼吸之间的酒气都能把人熏醉了。

灯火幽幽,她的眼睛迷乱而勾人,宇文玠看了她一会儿,便不由自主的移开了视线,躲避她那拥有勾魂摄魄能力的双眼。

白牡嵘弯起眉眼,盯着他的脸,边边角角都看了个遍,真是好看啊。

别的不说,她就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孩儿。

抬起双手,她捧住了他的脖子。

许是她的手有些凉,宇文玠不由得僵直了身体。缓缓转回视线,再次看向她。

本以为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但她却没做,只是两只手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滑,落在了他的胸上,肋间,腰侧,然后一直溜到了后腰。

眨着眼睛,白牡嵘缓缓的将下巴戳到他的胸前,仰头看着他,放置他后腰的两只手却缓缓朝下,最后扣在了他的屁股上。

宇文玠皱眉,还未等有动作,就感觉她的两只手收紧又松开,松开又收紧,摆明了在占他便宜。

深吸口气,他动手将她的两条手臂拽出来,再次看向她,她眼睛却闭上了。

盯着她,他有话说不出,随后眼见着她身体往下滑,无法,只得微微弯腰将她横抱起来。

抱着她走到床边,之后将她放到床上,白牡嵘没什么知觉,已经睡过去了。

“疯女人。”瞧她那样子,宇文玠也觉得无话可说,这世上就没什么她不敢干的事儿,而且没有操守和羞耻而言,真是拿她没办法。

动手,把她的靴子脱下来,放在床下,随后又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许是舒服了些,白牡嵘嘴里也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侧起身背对床外,再次安静睡了过去。

宇文玠看了看她,就转身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微微闭目,也开始歇息。

这一觉睡到大天亮,白牡嵘睁开眼睛时,有将近一分钟的糊涂,随后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以及昨晚发生了什么。

楚震夫妻俩对鹭阙坞的兴趣真是大,昨晚楚夫人以饮酒之名来套话,简直是不加以掩饰。

不过,楚夫人倒是也说了些实话,其中就是那酒不上头,眼下自己头不疼,就是呼吸之时还是有些酒气,难闻。

挪动身体,随后撑着床起身,她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窗边的宇文玠,他正在看着她,一张脸无波无浪,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和他对视,白牡嵘霍的想起昨晚自己干的事儿来,她好像起了色心。

不过,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儿,看他是个小孩儿,自己总是不能对小孩儿动手,所以,最后什么都没干。

她三观是正常的,不至于对小孩子下手,就算长得好看,但她心理还是正直的、。

“醒酒了。”看她那眼珠子乱转,但脸又不红不白的模样,宇文玠问道。

“还成,其实我也没喝醉,这酒比上次的好。”下床,穿上靴子,随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有的地方骨骼脆响。

宇文玠不以为然,没喝醉?没喝醉今儿怎么像没事儿人似得。

但,此事他也不好开口,二十多年来,还头一次被非礼。被人明目张胆的摸屁股,怎么想着也是一口恶气,但又发不出。

“你今儿还要偷摸的跑出去?最好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好应对。昨晚你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楚夫人忽然来了,我没法子,只得弄乱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装作和你在打情骂俏被她叨扰,她也不好意思非要来房间见你。再来一回,可就不能用这招儿了,不然你明明气血虚,还有这精力,谁不存疑?”重新绑好了马尾,白牡嵘一边说道。

“你再拖延一日,明日,本王便不再出去了。届时,会按例前往大营。”宇文玠开口,视线在她的脸上手上游移来回,脸色也逐渐有些发红。

白牡嵘却是没在意,只听他说要前往大营,不由得来了兴致,真有机会去大营。

“去大营里又有什么安排?说给我听听。”是否,与她预想之中的差不多。

“还不知楚震会如何安排,但他,总是会提前做好对策的。”宇文玠起身,明明他的脸看起来充满了少年感,但蓦一时真让人觉得他是老谋深算。

白牡嵘不再追问,离开房间下楼,而宇文玠则躺到了床上去,继续装作气血虚的模样。

下人很快上楼去送洗漱的用品,早膳也被送来,以及汤药。

白牡嵘依旧叫他们将早膳留在楼下,她到时亲自给送上去,下人也没敢多说话。

早膳花样繁多,好像特意讨好她似得,许多菜都是用鱼肉烹制的。但做的十分细腻,这厨子手艺是不错。

不过,她可没说过她爱吃鱼。倒是都说鹭阙坞是个四面环水之地,想来食物以鱼居多,楚震夫妻俩还是挺会猜测的。

她吃完,又挑了些宇文玠爱吃的饭菜放好,然后又把汤药放置在一起,端着送上了楼。

那些下人在大厅收拾,有两个特意晃悠到楼梯处,支楞着耳朵听上头的动静。

上了楼,白牡嵘就把房间的门关上了,那些个下人,在她吃饭的时候就眼珠子乱转,一副恨不得冲上来把她衣服都扒开找秘密的模样。

“吃些东西吧,也不知你昨晚有没有吃饭。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气血虚,就是饿的,赶紧吃吧。”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那药碗,如同昨晚似得再次倒进了痰盂里。

倒完之后她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头看向宇文玠,“我说,你往这里面撒尿了么?如果只是药汤,到时下人拿去倒,非得看出来不可。”

宇文玠看了一眼那痰盂,随后又看向她,“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怎么,你还真没有三急,是吸天地灵气长大的?”吃饭拉屎,天经地义,又没人会笑话他,还不好意思说。

宇文玠不理会她,言语粗俗,不拘小节的过分了。

他不回答,白牡嵘也不说了,大不了一会儿弄些水倒进去,稀释稀释,看起来就像尿液了。

“别端坐着了,快吃吧。”这小子,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急似得,他是真不饿?

“这外面的东西,本王吃了肚子会不舒服。所以,但凡在外时,本王都鲜少用饭,也习惯了。”正确来说,他吃完就拉肚子,不止冷热相遇会身体不适,肠胃也一样娇弱。

白牡嵘深吸口气,皱眉瞅着他,她现在真是对他佩服万分。

“成,你若不吃,那就饿着吧。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娇贵的人,也是大开眼界了。我问你个事儿,你如实回答我,即便依旧冷血,我也不骂你。”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白牡嵘忽然正了脸色。

见她如此,宇文玠唇角微扬,倒是融化了他面上的平静,“说吧。”难得看她如此正经。

“若是有人求你救命,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多达几千,你会答应么?”她问道。

宇文玠略思虑,随后摇头,“如果事关大局,本王不会理会。”

“何为大局?”他的大局,又是什么?

“本王的一切计划,皆为大局。”他回答,万分冷静,他想要做什么,从一开始就知道,并且没有任何动摇。

他如此回答,白牡嵘也明白了,其实宇文玠总体来说与宇文腾没有太大的差别。或许有细小的不同之处,就是他杀的人没有宇文腾那么多。

其实,最初她就猜到了,但如今得到回答,却也不免几分失望。

楚郁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她无法苟同。看来,她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即便在那个世界,也就是个小片警,没有上升的空间了。

“你要救谁?”见她神色几分黯淡,宇文玠竟也生出一股不忍来,不由问道。

“不说也罢。”摇摇头,她自己想法子。

“你若惹事,本王不会相帮。不过,若到了万难之地,本王会尽力护你周全。”话说出口,他自己也几分讶异,但说了便说了,没有收回之理。

白牡嵘不由轻笑,“多谢了斑比,其实你也不是冷血的无可救药。”还有丝丝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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