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既垂眸看着她,“你说什么?”
时渺仿佛还陷在刚才窒息的感觉中,双眼依旧紧紧地闭着,脸颊上都是泪水。
“郁时渺,你刚才说什么?把你的话再重复一次。”
这次他要有耐心许多,甚至连声音都好像在这瞬间变得温柔了起来。
时渺微微一颤后,睁开眼睛看他。
她的眼睛早已通红,眼睫毛上都沾满了泪水。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是真的想听后,这才哽咽着重复,“容既,我喜欢你。”
容既慢慢笑了起来。
笑意从他的嘴角一直蔓延到了眼角眉梢,调动着他全身的肌肉和血液,让他整个人都得到了舒展,如同一股清泉涌入干涸的土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样美好。
——他就知道。
就算看见了真实的自己又如何?
郁时渺还是喜欢他。
她喜欢的她爱的,就是真实的、完整的他自己。
但很快的,容既又想起了她刚才说的另一句话。
她说她喜欢他,但她同样也说了,要离开他。
为什么?
这两个完全不同意义的词句碰撞在了一起,逻辑无法自洽。
容既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一些,问她,“那你刚才为什么说要离开我?”
时渺原本都已经松了口气的,在听见他这句话,对上他的眼睛后,她的心脏便再一次提了起来。
容既就静默着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她动了动嘴唇,在过了一会儿后,她才说道,“我怕……我会成为你的负担。”
“你说什么?”
“我想离开你之后,成为更好的自己……再回来,不想成为你的负担。”
时渺飞快的转动着自己的大脑,终于艰难的找到了这个理由。
这样的说法,似乎连自己都不会相信。
但是,容既相信了。
他看了看她后,笑着俯身吻她,“你想多了,你怎么会是负担?”
“你是我的。”
就好像他身上缺失的某一部分肢体一样,有谁会嫌弃自己的肢体是个负担?
没有。
所以,他也不会。
时渺也没有再挣扎,在他亲吻她脖颈的时候,她甚至还主动偏过脑袋配合他的动作。
只是肩膀上的那个牙印依旧生疼。
甚至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中,那道伤口依旧没有痊愈,时渺每次照镜子看见那个伤口时,都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肩膀连带着心脏,都在隐隐做疼。
只是,看得见的伤口总会结痂,结痂总会掉落,最后,连个疤痕都没有留下来。
但心上的呢?
谁也不知道。
从那之后,时渺再也不愿意去住那个酒店。
也是在那晚,她才隐隐约约明白了容既对她的感情是什么。
不是爱,不是喜欢。
只是单纯的占有。
所以他喜欢时时掌控着自己,所以他不喜欢她身边出现其他任何的人,所以他才会一直说,她是他的。
那她对他呢?
时渺不知道。
她自认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一点点的好,一点点的甜,就足够让她撑过好长的一段时间。
但她不知道她凭借着他对她“好”的那一点回忆,还能支撑她走多远?
如果有一天,那些回忆都消褪的时候,她应该怎么办?
时渺找不到答案,也无法对任何人倾诉。
她只觉得,这个冬天真的漫长而寒冷。
刘莹被开除不久之后,时渺就搬出了宿舍。
对此容既自然是开心和满足的,因为这样一来,他每天晚上回到容宅都能见到她,还能抱着她一同睡觉。
在郁时渺的身上,他总能找到莫名的安稳,每次抱着她睡觉,他都能睡的很好。
连酒精和药物都没有她的效果好。
而时渺也逐渐适应了他的习性,心口上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似乎也在慢慢褪减。
有时候时渺想,或许她那晚在骗容既的时候,也骗过了她自己。
骗她自己,说她真的喜欢他。
可是,她不应该喜欢他的。
她怎么还能喜欢他?
时间过得很快,就这样,时渺的大学生活接近尾声。
因为退出了校乐团,系里的留学生名额自然跟她无关,在时渺犹豫着要考研还是参加工作的时候,教授找到了她。
“你还记得上次来我们学校的罗先生和他太太吗?”
时渺一愣,随即点头。
“罗太太是柏利学院的教授,你应该也知道?”
“我知道。”
“嗯,她前几天跟我通过电话,说觉得你的资质不错,想问你有没有考他们学院的计划,你意向如何?”
时渺的眼睛慢慢瞪大,“可以吗?”
“有人推荐的话,自然是可以的。”教授笑了一下,又很快说道,“不过有一点我要先告诉你,那边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不低,就算你能获得奖学金,那也远远不够,所以你要跟你家里人好好商量,看看他们的意见。”
“实在不行的话,我建议你可以先离校参加一段时间的工作,一边工作一边考,还能攒下一笔钱减轻负担,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时渺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好像是一颗火星子掉入了草垛中,瞬间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又像是寂静长夜中,天边划过的那一道白光。
她的心脏开始狂跳,双手无措地握紧,又猛地松开。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仿佛已经抓到了那抹白光,甚至连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我知道了,谢谢您。”
“那你回去好好考虑。”
“不用考虑。”时渺想也不想的说道,“我要去。”
“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