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穿过月洞门走了没多远，森夏停下脚步。
“不对劲。”她低着头，耳边是风吹过凤尾竹丛的沙沙声。
徐惊鸿的这番话太像离别前的叮嘱，她越想越心惊。
小春没有说话。
“这套衣服，裁缝说找不到两颗一模一样的月光石，问我能不能换成玉髓。”森夏用折扇轻轻敲了敲镶在领口处的玉髓，“穿了之后，我发现衣服只用了一颗玉髓，那第二颗玉髓呢。”
小春保持着沉默。
风拂动她的袖摆、衣襟，上衣外层的月白轻纱微微飘动，他盯着上面连绵不断的云纹出神。
早上他恰好拿了这套衣服给她，她看到领口的玉髓，已经心中存疑。刚才听完徐惊鸿的话，她开始怀疑第二颗玉髓的去处。
“那天他本来打算和我一起去见裁缝，云予兮的视频通话打乱了他的安排，他没去见裁缝，裁缝不得不来问我。”森夏整理过最近几天的线索，心中浮现出一个可能性。
“昨晚。”小春说出两个字后略停了几秒，“我出去找你之前，接到了徐惊鸿的电话。”
“他说了什么。”森夏抬头注视着他，没有追问他为什么昨晚不说出来。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徐惊鸿会主动和他打电话。但是他们的确可以打电话，而且有权利不告诉她相关信息。
昨晚她同样没和他说实话，她理解并接受成年人的游戏规则。
现在他选择说出来，是因为她猜到了一部分事实么。
“他说可能会惹你生气，让我好好陪着你。”小春原封不动转述了徐惊鸿的话。
森夏心中的猜测再次得到了印证——徐惊鸿准备瞒着她做一件必定会惹她生气的事。
她最在意、最不能碰触的底线是什么，徐惊鸿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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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等着森夏的反应，迟迟等不到结果反而惴惴不安起来。
她的神情不像生气，变得有些像他初见她时的样子，那个坚强果断、独闯北极圈的森夏。
“我没有生气，生气不解决问题。”森夏深吸了口气，提高声音，“夜莺。”
夜莺漆黑的身影从屋檐上飘出来，落在她面前。
“徐惊鸿的位置。”森夏直接说。徐惊鸿肯定不会在东园的外院了，她没时间浪费在找人上。
夜莺垂头跪着，不敢开口。
“我身上这套衣服，是不是做了两套一模一样的。”森夏换了一个问题。
夜莺继续沉默。
“给你三秒钟，1，2……”森夏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夜莺说了一个字。
“他身边的傀儡好像叫梅子，去把梅子带过来，尽快。”森夏给夜莺下命令。
夜莺取出一封信，双手捧着递给她。
森夏一眼认出封皮上是徐惊鸿的字迹，“吾妹亲启”。她不想接，更不想看。
夜莺跪得笔直，双手稳稳的捧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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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春静静的站在森夏身边。
他不会干扰她的判断，也不关心徐惊鸿行为的对错。说到底徐惊鸿和他关系不大，他只等她作出决定，再考虑如何修改自己的方案。
过了片刻，森夏拿起夜莺手中的信，拆开了信封，抽出里面折叠整齐的信笺。
洒金笺上写着几行潇洒飘逸的飞白。
“夏夏，我去了结一段旧事。往后愿你无灾无难，一生平顺。切莫与空山分开，切记。
“见信时，木已成舟，勿念。”
勿念。
森夏的眼泪落在信笺上，洇开一圈水痕。
徐惊鸿明知道她会生气，还记得提醒小春来哄她，说明他被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了。
那些喧闹的客人，包围徐家的巨大阴影暂时偃旗息鼓，不是良心发现，是从徐惊鸿那里得到了承诺。
阴影的目的无非是要她死，一次次的袭击失败耗尽了幕后主使的耐心，他们从暗处出来直闯徐家，徐惊鸿打算扮成她的样子替她去死。
可惜徐惊鸿的伪装大概是骗不过黑雾的，不如干脆破釜沉舟，和黑雾决一死战。
谁也不能抢走她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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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夏沿着原来的痕迹，仔细折好信笺，放回信封中，把信封交给夜莺。
“替我把信放回书房的信匣，然后留在书房里，直到明天早上。”她下达了新的命令。
夜莺露出痛苦的神色。家主尚且没有十足把握的凶局，她不想小姐踏进去。
“夜莺。”森夏喊了她的名字，“去吧。”
夜莺低头行礼，跃起消失在屋檐上。
森夏转身朝向小春。
他的衣服是和她的袄裙用同一块布料做出来的，没有罩在外面的一层轻纱，衣服的绣纹改成了松枝纹。他为了迁就她，衣服全部换成了浅色系，不过依然十分好看。
距离他们在魔都重逢许久了，他从来是温柔体贴的小春。
“我要去找徐惊鸿，陪我去好么。”她认真的问他。
“当然好，我会陪你去所有你想去地方。”小春握住她的手。
“其实我没把握。”森夏实话实说。
“没关系，我陪着你。”小春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无论前路是凶是吉，他所求的不过是永远陪着她，生同衾，死同穴。
“徐惊鸿去见黑雾的主人了。一会不管看到什么，要记得我喜欢你。”森夏走了一步，靠在小春胸口。
她记得灰色人影说过用三个换他。大坏蛋是她的，加了锁，盖了章，绝对不给别人的私家珍藏。
“保证记得牢牢的。哪怕我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我的名字，都会记得你叫森夏，是我的小鸟。”小春抱紧她。
“真乖。”森夏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主动去亲他。
小春扶着她的腰，俯身配合她。
两个人出自同块布料的衣摆亲密的靠在一起，随风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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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森夏和小春手拉手，向着西园深处走去。
随着她的步伐，白雾从她裙摆的褶皱、袖口中蔓延出来，在她身后变幻出花鸟走兽的形状，拱卫着她。
小春没有问她为什么选了这条路。她选，他跟着她，他不质疑她的任何选择。
“我给空山他们下了命令，留在书房中。”森夏说。
徐惊鸿没有选择开启防御法阵，召集雾影等，说明他认为人多不一定有用。而且空山为她牺牲得够多了，这次换她来保护她的哥哥们。
白雾逐渐渗入她的瞳孔，幸好她已经不会被白雾遮住视线了，这是偷偷练习的成果之一。
她想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好在意的人。
“太好了，你身边有我足够了。”小春握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