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妓女,混混,逃犯存在的地方,霍时凝自从踏上这里的时候开始,她能从那些贪婪而又恐惧的眼神中看出他们心中的渴望。
如果说在修士眼中东城是污浊之地,那这里就是污浊之地的下水道了。
“喏,就是那。”鱼仔指了指,霍时凝发现这里是个死胡同,周围污水遍地,野狗在一堆堆发臭的垃圾中寻找食物,而那死人早就不知道被拖到那里去了。
“这个地方就算人不管,那些野狗也会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把尸体啃光。”鱼仔说这话时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这种弱肉强食对于海族来说是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情,在海族眼里没有什么安生之地,死后自然就会成为别人肚里的果腹之物。
霍时凝没有说话,她站在周围看了看,发现这里人烟很少,与半条街之隔的热闹相比这里实在是太冷清了。
如果这种冷清放在别的城是正常的,那在巴岭右就是不正常。
巴岭右不是内陆,凡人能够找到庇护自己的城市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就算平日里居住得在拥挤,他们也只能忍受。
修士是不会管凡人住的舒服不舒服的,在巴岭右修士虽然对凡人的容忍度大大增加,但以修士的高傲他们可以保护凡人性命,但绝对不会管凡人的这些事情。
寸土寸金的城内地盘留下这片空档区域的怪异让霍时凝起疑,她在此观察了周围一圈之后,便收到尤小羽的消息,余兴醒了!
尤小羽作为医修自然是没的说的,刚才还烧得人事不省的余兴此时已经能够坐在床上喝粥了。
看见余兴这凄惨的样子,霍时凝心中的怒火一下子便没有了,她与尤小羽对视了一眼,两人等余兴喝完粥才说:“你没有什么对我们说的么?”
鱼仔在余兴醒了之后早就溜了,余兴眼神晃了一圈没说话,霍时凝道:“你不用找了,如果不是它你就没命了你知道么?”
“肋骨断了四根,腿骨也有裂痕,最麻烦的是你的左手。”尤小羽边说边伸出手,在他包扎好的地方轻轻一点,余兴却浑身一震疼得当场大叫起来。
尤小羽此时一直压抑的怒气顿时爆发粗来了,刷得站起身昂着头看着他厉声呵斥:“你现在知道疼了?你可知道如果在晚半日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你的小命?你这人怎么这么倔?我平日里对你不好么?为何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一句都没有对我说过。”
看到气得小脸泛红的尤小羽,霍时凝想了想没说话。
她自己知道在教育余兴这点上,她真没资格指责尤小羽,本来应该是她承担起照顾余兴的责任,可却被尤小羽接了过去。余兴这孩子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她就知道这孩子病在心上,这些年两人费尽心力,可霍时凝觉得对于他而言并没有多少用处。
尤小羽气得深呼吸了好几次,坐下之后看着面前的余兴,阳光从窗外照射了进来打在了余兴的脸上,仔细的看着面前的余兴尤小羽突然发现余兴长大了,以前柔和的线条变得更加刚硬,喉结也明显的凸起,常常在外跑晒得整个人黑了一大圈。
如果说之前的余兴是个半大的少年,此刻的余兴就是个青年人了。
“十六岁,不知不觉余兴已经十六了。”
霍时凝与余兴两人都看向中间站着的尤小羽,心中奇怪她为何说起这个。
尤小羽继续道:“这个年纪要是在以前都该说媳妇了吧?”
霍时凝有些不知该说啥,入道那么多年,她已经都快忘了当一个凡人是种什么感觉。
尤小羽接着说:“余兴,我入道时也和你一样。当时我们为了生存也不折手段过,这些在我眼里是活下去而不得不做的事情。余兴,你能告诉我你为何杀他么?”
余兴脸上浮出了复杂的神色,有厌恶有解脱甚至带着些兴奋。
“我。。。他威胁我。我不答应他想杀我,我才反抗的。”余兴正在变声期,沙哑的声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鸭子,非常的不好听。
可屋内的两人完全没有注意这点,尤小羽听完继续问:“你如何认识他的?”
余兴不说话,尤小羽看着他说:“我以前相信你,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今日你选择隐瞒我,那我以后将不会在相信你。余兴,你知道修士的手段,想要查清楚并不难。”
余兴看着面前的尤小羽,脸上一阵挣扎才说:“赌场,在西城后街有个角斗场。”
尤小羽倒抽一口凉气:“你去了?”
余兴此时的脸色像是便秘半个月一样,盯着尤小羽的眼神艰难的点点头:“学堂的切磋太假了,那边能学到东西。”
此话一处尤小羽晃了晃,吓得霍时凝连忙扶她:“没事吧?!”
尤小羽摸着额头恍然了好一会才喃喃道:“这小子。。这小子真要气死我!”
霍时凝看着余兴有看着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尤小羽,憋了半晌:“他。。我会教育他的,你休息一下?”
尤小羽摇摇头,推开霍时凝之后扭头看着余兴问:“你就不怕死在擂台上?”
余兴嗤的一声笑了:“姐。亏你还是修士,这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不变强早晚都会死。我不过是提前了一些。”
说完后余兴接着道:“那人是个赌徒,在我身上赔光了身家所以带着兄弟找我麻烦来了,呵!这是一群白痴,以为人多我就会怕?”
霍时凝不等尤小羽反应伸手给了余兴一下子骂道:“你还说你没事?你看看你身体的伤,如果不是鱼仔你就跟对方一样被野狗吃进了肚子了。”
余兴撇嘴:“怎么可能?如果不是鱼仔那妖怪捣蛋我老早就把他们一起干掉了。”
看着余兴眼里一闪而过的狠厉,霍时凝突然与尤小羽一样,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的确,在这世界上活下去很难,但作为“家长”总是希望自己的“小孩”能够活得天真一些,早早的把他推出去并不是霍时凝与尤小羽两人的打算。
“对方是修士?”
余兴点点头:“当然,凡人能够伤到我?不过只是炼气期的小罗罗,还算不得修士。”
霍时凝手又开始痒了,炼气期的小罗罗?这小子忘接了他此刻也是炼器四层的修为了么?
霍时凝心里冒火,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是自己的孩子估计老早就绑起来抽一顿了谁还会跟他说这些?
可惜余兴的经历太特殊了,幼年的痛苦生活养成了如今的性格,而来到霍时凝身边之后,她却因为自己的事情并没有把精力过多的放在余兴身上,要说教育他,霍时凝真没资格。
看着面前表情又从新恢复淡然的余兴,霍时凝突然有一种有劲儿没出使的感觉,打?骂?惩罚?看着余兴的那双眼睛霍时凝觉得这些手段都没用。
一时房间异常的安静,此时余兴开口了:“你们能照顾我其实我挺感激的,为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舅舅就把我带在身边养着我,供我吃穿教我修炼。其实想想如果我是你们估计也做不到再好了。其实你们不必为我难过,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们已经救过我一命,如今并不欠我任何事。”
余兴这一番话把霍时凝与尤小羽两人惊呆了,霍时凝先是愣了半晌,接着心中一股怒火腾得就起来了。
不等霍时凝说话,尤小羽整个人冲了上去啪了一声打在了余兴的脸上。
余兴愣住了,霍时凝也愣住了。
尤小羽手微微发颤,她哽咽着看着坐在床上的余兴道:“这几年我们朝夕相处,在你心中我就是为了报恩?”说完扭头就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就要往外丢,余兴反应更快拦住尤小羽吼道:“你干嘛?”
尤小羽推开余兴说:“如果我只是为了报恩我用得着熬夜给你做灵丝绸衣?如果我只为了报恩何必处处考虑你的心情?如果我只为了报恩容得你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霍时凝站在尤小羽身后无法看见尤小羽的表情,但从她哽咽的声音中不难听出尤小羽情绪已经到了顶点。
而之前还一脸无所谓的余兴也被尤小羽的反应吓住了,他伸出手试了试不敢碰尤小羽,烦躁的抓着自己的头发道:“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你别哭了,你一哭我就烦,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尤小羽盯着他看了半晌:“听我的?”
余兴眼神都不敢往尤小羽脸上看了,低着头像只斗败的攻击一样:“嗯,听你的。”
尤小羽一抹脸上的泪坐在床边说:“第一你必须好好养伤,除非我开口要不然你必须离开家里。”
余兴点头
“第二,不许在去那什么地下角斗场!”
余兴飞快的扫了尤小羽一眼,想了想点头。
“第三,半年后就启程回混元门!”
余兴立刻抬起头看着尤小羽道:“我不要!”
尤小羽瞪着他:“你忘记来时怎么答应我的?三年,只有三年时间!”
余兴咕哝着:“这还有一年多呢。”
尤小羽说:“你提前回去好为入门做准备。如今在这里你也跟着修炼已经有了一定基础,等入了门派才是正式开始!”
余兴还想说话,尤小羽见状捂着脸哽咽道:“你想气死我么?”
余兴整个人周围都充满了丧气,像一个阉了的羊皮筏子整个人迅速的萎靡了下去,尤小羽瞪着他说:“去不去?”
余兴不字还没吐出来看着尤小羽的脸憋了半晌,赌气的趟倒拉起被子往自己头上一罩。
霍时凝简直要被余兴这孩子气的举动气笑了,尤小羽此时脸色却好看了许多,她拍了拍裹成一团的余兴说:“你能懂我的心就够了。”
霍时凝:“。。。。。。?!”
不管余兴想不想回去,愿意不愿意回去,尤小羽却是下定了决心已定要让他离开。
“我本来想让他待在我身边能时时刻刻照看能够把他的性子扭过来,如今到了这里我才发现自己想得太简单了。每日炼丹与修炼让我根本分身乏术去照顾他,而巴岭右又是个比内陆血腥残酷得多的地方,这里的生存法则实在是太血腥了,余兴那孩子本身性子就极端,在这环境中简直如鱼得水,我实在是做了一个错事。”
在尤小羽亲自与过那个余兴口中的地下角斗场之后,她脸色苍白的说道。
其实,那角斗场有些像昆仑问鼎大会时的黑擂台,但这里比问鼎大会的擂台更血腥,黑擂台在如何也是有金丹修士在上面守着,至少在明面上是不可以杀人为目的的。而这角斗场则完全没有任何规则,只有打到对手才能从笼子中走出去。
这种一命搏命的地方完全超出了尤小羽的心里底线,在看过一场血肉横飞的“杀人现场”之后,尤小羽脸色惨白的与霍时凝离开了那地方。
尤小羽接受不了,霍时凝心中却在想着另一件事情,就是余兴这小子是如何找到那地方的。要知道他上学可是在东城,那边是修士的底盘。周围除非有路令,要不然连凡人都难得见着一个,而这角斗场却是在西城的后街,这里的环境简直与余兴生活的地方相差十万八千里。
听完霍时凝的疑惑,尤小羽脸色微沉:“你觉得是有人带坏他?”
霍时凝道:“这我倒是不能肯定,我注意了一下,进入角斗场的有凡人的武士,也有炼气期的弟子,筑基期的则一个都没看见。就算来这里的修士也都是修为底下的散修,他们很难进入东区接触道余兴。”
两人琢磨了一路都没得到答案,最后还是尤小羽“逼”出了余兴口中的话。
“黑虎?这人是谁?”尤小羽想了一圈都没找到东部有关这个外号的任何记忆。
余兴却笑道:“姐你别想了,你不可能认识他的。他是横跨高墙的人,他能够东区的修士弄道他们不方便出手的东西,同时也能个西区带货。找我们这些下家不过是他偶然做的小生意而已。”
听着余兴这口气,尤小羽陡然觉得自己这一年多在枫华谷的日子是不是过到狗身上去了,什么高墙?什么叫做小生意?余兴说的这些真的存在于枫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