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心细黎民天下的陛下，自然是极好
宜秋宫中，林恒一番言语，让李承乾二人都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看来此人绝非那太监口中不学无术之辈，看样子一定是读过书的。
不过身为太子，常年游弋于权术阴谋之中，岂会因为一时失利便弱了起势。
男人再度露出平日里的温淳笑意：“你倒是颇具才学，可如你这般之人终是少见，若有此等本事，何不考取一个功名，因何这般年纪还是无甚名气傍身？”
李承乾的夸赞，绝非是夸赞，只不过是做一个转折而已，林恒自然看的出来，下一步就该真正试探了。
林恒同样笑道：“在下对功名利禄无甚意思，只觉得能活得自得自在便已是人间第一美事了。”
“那据你所说，天下定则黎民安，黎民安才有眼下的景象，老有所依壮有所用幼有所养，因此你才能偏居一方安居乐业。可若是这天下不太平了了？依你所见，该当如何啊？”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千百年来都是读书人所谈论的，如何治理好一个国家，如何平定一个天下，在这方面，林恒是占据了很大的优势的，毕竟你跟几个纵观华夏两千年历史的人去谈论如何治国，这不是班门弄斧吗？
“那自然是要看着天下为何而乱。”
李承乾大手一挥：“只管畅言。”
“天下和，分为外和与和内和，如六百前年大秦一统天下，平定六国，看似天下大统，实则只是外和，内部六国百姓文化、习俗差异极大，导致纷争不断，内里总是出问题，最终导致有心之人引导，使得大秦覆灭。”
“而内和，汉朝是最好的例子，虽然外有强敌虎狼环伺，可内部一片升腾繁荣之象，国力日渐昌盛，兵强马壮粮草丰腴，对付域外之敌，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此言一出，一旁的李世民轻哼一声，如今的大唐不就是现在的局面吗？内部不断发展，外部有匈奴环伺，河西走廊被匈奴霸占导致通商极为困难！
可对于他来说，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如今李世民才至中年，正是一位皇帝最意气风发的年纪，平定匈奴征服西域，对他而言，真的不是问题！
这个旁敲侧击的马屁拍的李世民倒是蛮受用的。
李承乾也微微点头。
林恒继续说道：“而天下乱，自然也分为外乱和内乱，外乱指的是表面意义上的乱，地方官员腐败、盘踞一方养兵自重、黎民百姓生活痛苦。”
听到这话，李承乾不由得皱眉：“此等乱相，却只是外乱？那内乱何解？”
“制度腐败到根深蒂固，一旦最中心的权力出现问题，那以此为中心的向外部所延伸出的制度就会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中央一变，地方便乱，那样的话，便是无可挽回了。”
李承乾思索片刻，也是很快理解，如此一来的话，那确实是要比地方官员腐败问题要严重太多了。
中心出问题地方才会出问题，而只要中心保持良好，即便地方有了问题也可以一刀砍掉，随即换上其他的人，问题以能很好解决。
倒是和王道之术有些相似，那既然如此，他就很感兴趣这个人的回答了。
“若是真生乱象，该何以解？”
林恒缓缓说道：“若是外乱，一昧杀伐换人定然不是良策，需寻其问题根源，再与当下制度进行对比，毕竟问题偶然出现或许是地方人员的问题，一但出现次数频繁，那是否会是因为制度与当地民情不和又或者是其他原因？杀伐是很好的手段，但并非是最好的。”
“倘若是到了内乱的层次，那便是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层次，一如前朝腐败到了根基，高宗顺天承运接替天下，便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如果可以的话，只能尽量地避免往这种情况靠拢，一如帝王身边的谏官史官，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都是让最核心的权利保持良好的办法。除此之外，设置合理的监察部门，对官员进行审查诸如此类...”
越是听着，李承乾的眉头便皱的越紧，好一个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这些制度在父皇身边也是有所体现的，可后续林恒所说的...
这话若是传到外面，被那些有心之人听到，李承乾敢保证他活不过明天！这可是触动了贵族的利益...
不入官场或许可以畅谈这些事情，但一入朝堂，却是不能，一个完善的制度，如果有人要去触动别人的利益，即使这个人是皇帝，也会受到巨大的阻力，导致局面产生不稳定。
不过眼前此人倒是有些意思，自己竟然是小看了他。
想到这里，李承乾不由得笑道：“那你对如今大唐的天下，如何看？”
“耕夫碌碌，多无隔夜之粮；织女波波，少有御寒之衣。日食三餐，当思农夫之苦；身穿一缕，每念织女之劳...能写出这样话语的陛下，能如此心系黎民天下的陛下，自然是极好，大唐之天下，空前绝后！”
闻言李承乾哑然失笑，竟是拿出了父皇的百字谏言，这话正是陛下登基之时写给百官的，也是用来警示自己。
此人倒是极为的聪慧，在李承乾这里，林恒已经过关了。
而一旁一直没有发问的李丽质眼神发亮，也满是欣赏。
暗处，李世民又被凭空拍了一通马屁，也是忍不住抚须而笑，长孙无垢看得出来李世民很是满意，也是不由得欣慰起来。
此时长孙无垢看向一旁头戴面纱的李宁曦，透过她的面纱也能看出女子眼神中闪动的神采，可却是不由得担心起来。
林恒虽然是个田舍郎，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读过书的，而且颇具才华，这样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取一个毁了容貌的公主？
于是长孙无垢将此话悄悄说给李世民，原本脸上带着笑容的李世民表情一下子僵住，他转头看向一旁目不转睛的李宁曦，脸色也不由得阴沉下来。
长孙无垢思索片刻，随即喊来一旁的宫女，让她传话给李丽质。
宫女直接从一侧绕了过去，附在李丽质耳边耳语了几句。
原本脸上带着欣赏的女人脸色微变，不由得皱起眉头。
“林恒，本宫问你，揭榜之前你想必已经看到姐姐毁容一事，你当真不在意这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