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安王府在前朝就是皇亲国戚,本朝开国又封了王,可是富贵至极的名门。
繁衍了数百年的门第有传家的宝贝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宝贝在唐融身上。
唐融跟东安王府能有什么关联呢?
这件事是萧梓璘发现的,他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人。
东安王府是铭亲王妃的娘家。
汶锦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差点惊呼出声,赶紧捂住嘴。
“你想到什么了?”乌兰察凑到汶锦身边,嘻笑询问。
“我想到并不重要,因为你也想到了,重要的是这件事太复杂了。”汶锦不禁为唐融捏了一把汗,刚才看到唐融很为难,想必他也觉得这件事太不可思议了。
“哈哈,你很聪明,我也聪明。”乌兰察是真心为唐融高兴。
荷风很纳闷,问:“姑娘,你们这是打哑谜吗?奴婢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呀?”
乌兰察弹了荷风一下,“你真的一句也听不懂?你怎么都笨得发霉了?小融融的墨玉佩是东安王府的传家宝贝,那块墨玉佩也是铭亲王妃的嫁妆,懂了吗?”
“我……”荷风不只迷糊,还有几分震惊。
“还不明白?你笨死算了。别看只有一块墨玉佩,也能说明小融融有可能是那个铭亲王妃失散十几年的儿子。不对,是亡故十几年的儿子。”
荷风听到乌兰察的话,惊叫了一声。紧接着,汶锦也惊叫了一声。
“皇家血脉,单凭一块墨玉佩,谁也不敢确认,你说话可要注意。”萧梓璘的声音从汶锦耳旁响起,是对乌兰察说的,却吓得汶锦惊叫了一声。
这人也缺德了,总喜欢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别人身后,出声就吓人一跳。
汶锦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瞪了萧梓璘一眼。刚才,萧梓璘肯定是带唐融见铭亲王妃去了。如今,唐融没回来,肯定是被铭亲王妃留下了。
“敢问临阳王殿下,唐融真的是铭亲王妃……”
萧梓璘轻哼一声,说:“皇家血脉至关重要,闲杂人等休得多嘴。”
“你说谁是闲杂人等呢?”没等汶锦开口,乌兰察就怒了,“小融融是海四的仆从,嘿嘿,以后我就叫你海四吧!挺好听的。你就这样把小融融带走了,问过他的主人没有?他的主人是海四,这要在我们乌什寨……”
“这里是盛月皇朝的京城,不是乌什寨,听明白了吗?”萧梓璘斜了乌兰察一眼,发出信号,召来两名黑衣暗卫,仔细吩咐了一番。
汶锦淡然一笑,对乌兰察说:“你在这里等唐融,别乱跑,我去里面看看。”
“去吧!”乌兰察躺到栏杆上,冲萧梓璘挑衅一笑。
萧梓璘拦住汶锦主仆的去路,板起脸,说:“回房去,别多管闲事。”
“皇家的闲事轮不到我管,我只关心唐融,怕他被人欺负,你可明白?”汶锦以非常不屑的眼神回敬了萧梓璘,小小报复了一下,她心里才平衡了。
祭拜程汶锦回来的那个傍晚,萧梓璘向她详细询问了唐融的事,想必那时候他就生了疑。他推着这件事向前走,却不让别人多说,不知又打什么鬼主意。
萧梓璘看着汶锦,嘴咧了咧,挤出几丝笑容,又冲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汶锦斜了他一眼,又冲乌兰察笑了笑,就同荷风一起回去了。
苏滢主仆快步走来,看到她们,问:“你收拾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起程?”
“早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起程。”汶锦见苏滢脸色不好,问:“出什么事了?”
“没、没事。”苏滢勉强笑了笑,挽起汶锦的手往回走。
“姑娘又是配药、又是按摩、又是针灸,伺候铭亲王妃两年多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她的身体不是好多了吗?今日不过是姑娘多问了一句话,她就冷着脸斥责,也太不讲情面了。”说话的是苏滢的大丫头芳草,替苏滢鸣不平呢。
“你胡说什么?治病救人是医者的本分,没有什么功劳、苦劳。铭亲王妃心情不好,难免心绪不稳,再说有些事我确实不该问。”
苏滢瞪了芳草一眼,又冲汶锦笑了笑,说:“我们回京吧!你也不必向清华郡主和铭亲王妃辞行了。我看她们哭哭吵吵的,或许是真的遇上了为难之事。”
汶锦点点头,轻声道:“铭亲王妃年长,偶有嗔怪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我知道,是我多嘴,是我急功近利,有些事……算了,我跟你不一样,你身边有父母亲人,有人为你打算,不用辛苦谋划就能活得很安逸。”
看到苏滢很失落,很伤怀,汶锦大有同命相怜之感,却不知该怎么劝她。她只看到海四姑娘有父母疼爱,亲人关怀,却不知程汶锦有多么悲惨。
她现在确实活得太安逸了,安逸到已淡忘了程汶锦的仇恨。
她要让程汶锦的仇人生不如死,也需要费心谋划,不能再安逸下去了。
“苏滢,你回京后有什么打算?”
“还没想好。”
“你家里管你到外面住吗?”
“跟我祖母说一声就行,我那个嫡母巴不得我永远不回府,你有事?”
汶锦笑了笑,说:“我母亲在城北有一座宅子,是我外祖母留下的,面积不大,四季风景不错。我想过去住些日子,及笄礼也想在这座宅子举行,你要是方便就陪我去,我想跟你说说话。别说是我邀请你,这样还可以把苏滟带过来。”
“好,不过你要等上几天。”
“没关系,这几天正好收拾洒扫。”
汶锦想通过苏滢详细了解锦乡侯府的情况,要报仇,就要从细微处入手。她要报复的不只苏家,还有叶家、程家,前路危机四伏,不容她再大意虚度。
苏滢微笑点头,她正有一些事要问汶锦,这也是她所谋划的重要的一步。
两人先回了苏滢居住的东跨院,拿行李准备回京,清华郡主就风风火火来了。
“你们要回京吗?”清华郡主很不满地看着汶锦和苏滢,冷哼道:“我们家现在遇到麻烦事,你们说走就走,也太不仗义了,你们还算朋友吗?”
“亲王府的事哪是我等卑微之人敢随意置喙的。”苏滢淡然一笑,又说:“再说有些事关系到皇家颜面,万一走漏风声,岂不是我等草民的罪过?”
苏滢还为铭亲王妃斥责她耿耿于怀,刺激清华郡主几句也算是发泄。
清华郡主不愤,想要回敬苏滢一番,被汶锦以眼神阻止。
“来清安寺几天了,确实该回去。”汶锦给苏滢使了眼色,又说:“若清华郡主有事,又恰好我们能帮忙,晚回去一两天也无大碍。”
汶锦知道是因为唐融的事,清华郡主不明说,她也不便把话说明。
“那你们先别回去,一会儿我父王会来,有可能我皇祖母也要来。”
“到底出什么事了?连铭亲王和太后娘娘都惊动了。”苏滢仍抑制不住满心好奇,开口询问:“听说临阳王殿下找到了已故的铭亲王世子,是真的吗?”
“你们都知道了?”
“我听下人们私下议论才……”苏滢见汶锦给她使眼色,赶紧掩嘴不说了。
清华郡主叹气道:“我母妃听说此事又惊又喜又心痛,还半信半疑,都昏倒两次了。我哥哥亡故十五六年了,当时尸首也找到了,现在又冒出个哥哥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要是别人说的,我们肯定不信,偏偏是璘哥哥说的,还有信物。”
苏滢眼前一亮,忙问:“铭亲王妃打算接受这个儿子吗?”
“谁知道,这样的大事肯定要和我父王、皇祖母商议。”
“清华,咱们是朋友,我跟你说的都是掏心窝的话。这些年,铭亲王妃因无子受了太多闲气,才导致身体一直不好。我认为你该劝她接受这个儿子,有临阳王做保,又有信物,就是有人质疑,也不会有人明目张胆闹腾。”
苏滢说完这番话,看了看汶锦,见汶锦没阻止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希望铭亲王妃认下儿子,铭亲王府有了世子,她也多了一条出路。
清华郡主冲汶锦笑了笑,问:“你以为呢?”
汶锦犹豫片刻,才低声说:“这个问题我不敢说,因为被临阳王殿下确认为铭亲王世子的人叫唐融,是我从西南省带到京城的仆从。”
“什么?你的仆从?”苏滢和清华郡主都很吃惊,异口同声询问。
“是的,我……”汶锦刚要讲述收唐融为仆的事,铭亲王妃就派人来叫她了。
“走吧!”清华郡主拉起汶锦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叫上了苏滢。
萧梓璘站在院子里,昂首眺望天际,看到清华郡主挽着汶锦和苏滢进来,他的嘴角挑起淡淡的笑容。汶锦等人给他行礼,他也只是摆手轻哼了一声。
唐融躲在花树后面,正一脸愁容发呆,好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看到汶锦进来,他好像找到主人一样,赶紧迎上来,愁闷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要拉汶锦,手刚伸过来,就被萧梓璘挡到了一边。
萧梓璘冲汶锦抬了抬下巴,“进去吧!铭亲王妃等你呢。”
汶锦点点头,往房里走,清华郡主要跟进去,被萧梓璘拦下了。
铭亲王妃靠在软榻上,满脸是泪,正凝望窗外。几个丫头婆子侍立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听到汶锦进来,铭亲王妃转过头,静静地注视着她。
“唐融这个名字是你给他起的?为什么让他姓唐名融?为什么是融字?”
为什么要给唐融起名唐融?
汶锦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随便起的。要说这其中刻意的成分,那就是因为唐二蛋姓唐。第一次见面,她把他当成了唐二蛋。
可这些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跟铭亲王妃说。
她正犯难,就见窗户外映出了萧梓璘的脸,脸上挂着可恶的笑容。
“回王妃娘娘,小女在西南省时,一次意外落水,性命攸关之际,被唐姓男子所救。”汶锦从她刚成为海四姑娘讲起,故事冗长,她只摘要领,讲得很明了。
萧梓璘从未跟她承认过他就是唐二蛋,尽管她已心知肚明。她之所以说唐融的事,把唐二蛋也捎带上,就是想顺便刺激萧梓璘。
不管将来谁揭开她和唐二蛋的事,铭亲王妃知道,她就能做到有力的辩白。
“这么说,你当时根本没多想,就给他起了‘融’字为名?”
“回王妃娘娘,确实如此。”
“我的儿子叫梓融,你不知道吧?”
“回王妃娘娘,小女不知,给他起名时也没多想。”
“想来这也是缘分。”铭亲王妃愣了片刻,又问:“你还知道他多少事?”
“凡小女知道的,都告诉了王妃娘娘,不敢有半点隐瞒。如王妃娘娘想对他了解更多,可以招乌兰察一问,乌兰察是乌什寨的少主,唐融算他半个师傅。”
“他是乌什寨少主的师傅?教什么?”铭亲王妃脸上露出笑容,显然很高兴。
“听说是传授武功。”
铭亲王妃点点头,“琇滢县君就先退下吧!叫璘儿去请乌什寨的少主。”
汶锦施礼告退,走到门外,冲正看着她的萧梓璘耸了耸肩。萧梓璘刚要拦住问她话,被铭亲王妃派来的婆子打断了。汶锦挑了挑嘴角,趁机溜走了。
苏滢和清华郡主都有满腹疑问,看到汶锦出来,赶紧拉着她问长问短。
“别在这里说了,免得王妃听到心烦。”
清华郡主拍了拍头,叹气道:“我一着急,什么都忘了,你们等我一会儿。”
她匆匆进到房里同铭亲王妃说话,汶锦和苏滢在长廊里等她。
苏滢不再提问,似乎刻意回避汶锦的目光,令汶锦感觉跟她生分了许多。
萧梓璘带着乌兰察走进院子,唐融赶紧迎上去,要跟乌兰察说话,被萧梓璘很生硬地拦开了。唐融很担心,很为难,愣了片刻,朝汶锦走过来。
“他们不会难为乌兰察吧?”唐融好像摸不到头脑一样,再无淡定可言了。
汶锦摇摇头,说:“放心吧!乌兰察比你乖滑精明,谁难为谁还说不定呢。”
“但愿吧!”唐融冲汶锦勉强一笑,指了指院门口。
“苏滢,你等一下,我跟他说几句话。”
苏滢点点头,没说什么,只上下打量唐融。
汶锦跟唐融来到院门口,轻声道:“到底怎么回事?我都迷糊了。”
唐融挠了挠头,说:“回京那日,我和乌兰察与萧梓璘打斗被抓,他让人把我们关进大牢,却没审问。前几天半夜,我来到牢里,说我可能是亡故多年的铭亲王世子。他抢了我的墨玉佩,问了乌兰察,还、还看了我的……大腿。”
明明看的是屁股,唐融不好意思跟汶锦说,就换成了大腿了。
“你、你大腿上有什么记号吗?”
“我那上面有一大朵梅花,其实是伤疤,一直都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萧梓璘说我当年替钱王殿下鸣不平,得罪了废太子,是废太子让侍卫用刀刻上的。就是因为我被废太子欺负惨了,我娘才带我回了东安王府。”
“这些事你还记得吗?”
“一点印象都没有。”
汶锦轻叹一声,问:“小时候的事你记得多少?”
唐融摇摇头,说:“十岁之前的事,我只记得在山洞里,天天跟一个白发白须的怪人练武。不练武的时候,就到山里捉虫子、打猎、采药,拿猎物和药材到镇子上换粮食衣服。十岁那年,乌兰察的外祖母把我带到乌什寨,我才都记得了。”
“你觉得你跟铭亲王妃亲吗?我听说亲生的父母儿女见了面就觉得亲切。”
唐融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不上来,我有点害怕她,我……”
汶锦点头叹息,又问:“若他们确认你是铭亲王世子,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和乌兰察回乌什寨去,只是他为了报恩让我给你做五年的仆人,现在刚两年半。要不你也回西南省去,那里风景好,又自由自在,比京城好多了。”
“我不能再回西南省去,京城有我的家族和亲人,还有仇人。”汶锦沉思了一会儿,又说:“唐融,你也别回去了,如果他们认你,你就留下来,毕竟他们是你的父母亲人。人活着有所得,就会有所失,你好好想想,就明白了。”
唐融点点头,沉声问:“你的仇人是谁?”
“干什么?”
“我和乌兰察离开京城之前,把他们都杀光,杀得鸡犬不留。”
汶锦摇头冷笑,说:“一刀杀了,太便宜他们了,我要让他们失去一切,在慢慢死去。等他们败得无还手之力的时候,我告诉他们我是谁,慢慢折磨他们。”
唐融瞪大眼睛看着汶锦,“你是谁?你不是……”
“你们说完了没有?我都等半天了。”清华郡主站在院子里喊叫,却不近前。
清华郡主是爽朗之人,可她对这个折磨了铭亲王妃多年的哥哥毫无印象。她不能接受死去十几年的哥哥突然出现,对唐融存有戒心和排斥。
“你过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看什么?”清华郡主慢腾腾走过来。
汶锦递给她一面镜子,“看看你和唐融长得象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