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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很愧疚。

那天若不是她要学什么骑马,非要找什么马鞍,就不会发现一切,而风也不会无辜死掉。

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灾星。先是害得白没了双腿,又害得风失了性命。

这样的她,还配生活在周部落吗?

而最最让她愧疚的是,她间接害了两个人,却没有人责怪她。白没有,风的四大侍卫也没有,反而在她一撅不振时劝慰她打起精神,好好活着,连着风的一起。

这一切,让她更加悔愧难当。惟有帮着他们守护好他们在意的东西,方能解除一二。

老首领的病一天比一天更加严重,已经很少有清醒的时候。他把自己全部沉浸在对风的怀念之中,每天只对着他意想中的儿子说最慈祥的话语。

亲手杀死最爱的儿子,这样的结果足以让他的人生崩溃。

趁着阿父清醒,白坐在阿父的床前,把次的事情说了一遍。当说到那几根石刺时,老首领整个人僵硬得犹如一根拉到极致的弓,眼中的灰败令他看起来苍凉而可悲。

他没有看阿父脸上的悔恨和沟壑纵横的脸上爬满的泪水,当风倒在他眼前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已经无法让他动容。

他无法原谅阿父。

无论他的人还是他的声音,都淡淡的,很飘渺,象天空中吹拂而过的风。他望着外面浅蓝色的一小块天空,兀自缓缓的述说。就象在说着在哪听来的什么最普通不过的事情,语气不悲不怒,但听在老首领耳中却如同贯雷,每个字都如同巨石,砸在他心上,疼痛难忍。

自打风去了以后,白便再也无法象从前那样对待阿父。

每天晚上,他的梦里都是阿父没命的落下的那个石斧,风满身的血,还有他怎么也闭不上的眼睛。

他知道,风不放心,也不甘心,他微张的嘴似乎想问问,他一向敬爱有加的阿父为什么要那样做。

白想,如果那个人不是阿父,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亲手取了他的性命,送下去向风忏悔。

可那终究是他的阿父,生了他亦养了他。纵然心有万千愤怒,也只能苦苦咽下。他相信,阿父的自责已足够杀死他了。给血脉相连的亲人心口补刀,他没那么狠,也下不去手。

“该死的是次,可风并没有杀他。他是自己害死自己的,风说的对,他活该。”白结束他的话,却在眼睛里浮起深深的恨意。

风的无辜,让这个风霁朗月般的男子终是怨恨了。

他向来纯粹的目光再也没有从前的清亮。

老首领哭了好久,怎么也止不住心里的痛苦。风死了,他非常难过,而白的话,则如同一把尖利的刀,在他的心上切了无数的伤口。后悔犹如数不清的毒虫,日夜噬咬着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

他甚至在想,如果他能预知那天的事情会让他失去最爱的儿子,他宁可次真的被风杀死,也绝不多问一句。

不是他心太狠,而是次做过太多错事,他早就想处置了他,只是他心软,总念着亲生的情分,下不去手,也狠不下心。

他的优柔寡断最终让他失去一个好儿子。

现在次自食苦果,只不过以风的离开为出口,代价实在太大,他牺牲不起。

“如果你肯静下来听我们一句解释,风就不会死。”

白的声音很冷淡,却述说了一个残忍的事实。

他一再残酷的提醒着,这一切都是阿父的错。失去风,他的痛锥心蚀骨,再也顾不得旁的人。

这样的话,对于周首领来说,无异于剔骨尖刀,让他每寸肌肤都疼如刀割,却只能在充满苦痛的海里挣扎,无力逃脱。

一天深夜,信来了。他敲响白的木屋,两双眼睛相对,白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首领和往日一样的躺在床上,只是嘴角却挂着温暖而慈爱的笑容。他看着头顶的天空,似乎在看着他最亲爱的儿子。

“阿父。”白跪倒在他的面前,不过阿父二字出口,泪水已经滑下。

老人干枯的手,干枯的脸,干枯的身体,还有他眼中早已干枯的源泉,都告诉着世人,此刻的周首领行将就木。

他的阿父,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任谁也无力回天。

阿父的眼珠儿转了转,看到白时,浮起不舍和歉疚。

他冰冷而干燥的手抓住白垂在身侧的手,“信,去招集人吧,我有事要说。”

信的效率很高,半盏茶的功夫,便来复命。

众人跪在木屋门前,层层叠叠。

老首领靠坐着,目光明亮,笑容悲凄中带着灼灼的期待。

“从现在开始,由白接替我的首领之位。你们以后要听白的话,如有任何不从,白可随意使用首领之权。”

百十多号人跪出去好远,靠后些的,也许根本听不见他说的是什么。但仅凭沉重的气氛,也猜到了即将到来的会是什么。

每个人都屏着呼吸,忍住心中的难过,静静的聆听老首领的训示。

最近,他们送走的人太多了,多到来不及难过,便已经过去。

院子里很安静,静得人心里发慌。

老首领说完这些,停了下来,费力的喘了一会儿,探手从衣服里掏出块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硬片交到白的手里,“白,阿父把部落交给你了。你要代替阿父守护好它,阿父不在的以后,照顾好风和你姆妈。”

老人家也曾伟岸过的身躯无力的歪向一边,眼中刚刚的明亮已经渐渐熄灭,转而浮现出惊喜的光芒,“丽,你来接我了,我好想你。我没护好风,你怪我吧。”

周首领脸上光芒绽放,连纵横的皱纹也全部变平,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绽放耀眼的光,“风,你也来了。阿父这就去陪你,来,拉着阿父的手。”

元夕仰头向上,努力咽下就要涌出来的泪水。

她知道,老人家最后的时候来了。

原来,他真的是个好阿父。只是,在相同的血脉之间,他没做好选择,落了一世遗恨,最终送了自己的性命。

面对接踵而至的生离死别,她难掩悲痛,泪水终是滑了下来。

如果老首领这一去,真的能和最爱的人团圆,也是幸事一桩,好过留在这世上独自承受无休无止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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