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搀扶着罗奕玄来来到旁边的卧房,王沇已经在那里为大长老施针了,大长老的身体已经衰弱到了极点,即使现在还有气息,人却一直醒不过来。
罗奕玄红着眼睛坐在大长老的床前,他看着这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人,眼泪忍不住滴落下来。
从罗奕玄有记忆开始,就是大长老在教导他,从他牙牙学语,扶着他学会走路,孩童时陪他玩闹,一直到现在每日的谆谆教导,他既是长辈,又是师傅,在他心里,大长老就是他的亲人。
罗奕玄的父亲虽然是长乐宫的宫主罗峰,但是从小到大,父亲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他在长乐宫里虽然是少主,但是长乐宫里的那些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奉他为主的?有几个是真正盼他过得好的?
这些人天天嘴里喊着少主,心里却恨不得他死,就是因为他是父亲从外面带回来的,就是因为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要不是他一来长乐宫就占据了少主的位置,下一任宫主就可以从这些长老优秀的子孙中选取了,所以是不是这些人恨他就是应该的呢?可是他呢!他从没有想要害过谁,为什么要他遭受这一切呢?他又该怨谁?!
从小到大,这些人一次次的陷害,从不间断的刺杀,他被迫一个人狼狈地承受着,可是他们为什么要伤害大长老!伤害这个在长乐宫里唯一关心他,爱护他的人!他真的好恨,好恨啊!!
王清看着旁边这个眼睛赤红,心中充满恨意的少年,叹息不已。他虽然不知道这个老人是谁,但是也能猜到是罗奕玄心中重要的人。
王清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玄,不要难过,一会儿老翁醒来看到你这样,走的时候会不踏实的。”
要是旁人跟他这么说,罗奕玄是不会听的,可是王清却是不同,他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说道:“清叔,大长老还会醒来吗?会不会就这么走了......”要是大长老就这么走了,他真的会遗憾一辈子!
“大长老?没想到这老翁竟是长乐宫长老。”王清心里暗道。
“不会的,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了,只是他的伤太重,这次醒来,恐怕是最后一面了。”王清心情沉重的说道。
接下来罗奕玄和王清都沉默了,盯着床上那个沉睡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躺着的人渐渐有了动静,大长老的眼睛微微睁开,虚弱地张了张嘴,可是发出的声音却微不可闻,罗奕玄连忙趴到床头。
“少主,长老以后都无法照顾你了,你要好好保重,一定要好好活着。”
罗奕玄紧紧抓住大长老苍老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上,“大长老,你不要走,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以后会听话的,我会好好习武,我会努力做好你让我做的任何事情,但是求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抛弃我……”
大长老闻言,浑浊的老眼里泪如泉涌,心里的难过让他的身体颤抖不已。
少主多少年没有这样依赖他了。这个孩子可是他从小带到大的,以前的少主虽然骄傲,但是却会和他亲近,高兴了,会跟他大笑,顽皮了,还在他跟前撒娇。
可是自从十一岁那年,他知道自己是被捡回来的孤儿之后,就变了,他不再粘着自己,也不再渴望宫主能关心他,他把所有人关在外面,包括关心他的人,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孩子,慢慢地自己孤立了自己,慢慢地不再为任何事上心,慢慢变得冷漠无情。
“少主,长老也想一直陪着你,看着你将来娶妻生子,继承宫主之位,有自己美满幸福的人生。可是啊,这世上的无法掌控的事情太多,万事,不可强求,少主,你要记得,长老不要你报仇,只要你能平安快乐。老夫,今年已经活到一百八十岁了,足够了……”大长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渐渐地没有了生息,渐渐地失去了体温,渐渐地离他而去……
罗奕玄眼睛紧紧盯着大长老苍老的面孔,听着他一字一句的把话说完,他仿佛已经失去了反应的能力,周围的一切都成了空白,他仿佛看到当年那个教他蹒跚学步的老人,在他眼前渐渐走远,他想追却怎么也追不上,独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片虚无中,他感觉自己好冷,好冷,冷得好像再也暖和不起来了……
“小玄!小玄!!罗奕玄!!!”
罗奕玄仿佛从天外听到了呼喊声,他抬头望见王清焦急担忧的脸,想要回应一声,却渐渐『迷』失在无尽的苍白里……
王清急忙将罗奕玄抱到床榻上,让王沇为他把脉。
王沇给他左右两手都把过脉后,摇头道:“这孩子只是大伤未愈,伤心过度而已,只是他身上的伤好治,心里的郁结却不好化解,除非他放下过往,否则他以后心情激『荡』之时,都会有心痛之症的。”
王清急忙问道:“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这孩子刚刚失去重要的人,你让他放下,他如何做的到?”
王沇叹了口气道:“王清,人心是最无法掌控的,心病也是这样,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王清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罗奕玄,对王沇说道:“这孩子跟我有缘,既然他的父母护不住他,以后我来保护他,我决定了以后就让他跟着我,我想做他的义父。”
王沇吃惊地说道:“王清!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孩子是长乐宫的少主,长乐宫的人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你放心,我的脑子很清楚,我之前听这孩子说过,长乐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想让他活的,现在唯一能保护他的人死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回去送死,这事我会报告长老的,到时候我带着这孩子隐居山林,直到他有能力对付要杀他的人为止。”
“你!哎!算了,我是劝不动你,你就等着长老的责问吧!”王沇气恼地甩袖离开这里,王清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也慢慢走了出去。他们没有看到的是,本来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罗奕玄,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第二天一早王清发现,罗奕玄和大长老的尸身不见了,他疯了一般到处寻找,最后还是王沇找到桌子上的一封信,才把他叫了回来。
王清打开那封信,就见信中写道:
清叔,我带着大长老走了,你不用去找我,放心吧,我现在是不会回长乐宫的。还有,清叔,昨天你们的谈话我都听到了,谢谢你,清叔,我也想和你生活在一起,可是我不想连累你,追杀我的人势力太大,我不想让你像大长老那样被我连累而死。别担心我,我已经找到能够庇护我的人了,你多多保重!
罗奕玄
敬上!
王清握着手中的信纸,久久不语,半晌他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王婉等人都很担心的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渐行渐远,王沇拦住想要跟上去的孙海童说道:“让他自己静一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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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好几天,王清都有些沉默,不过在王麟这个活宝的娱乐下,渐渐有了笑脸。
这几天一直骑马蒙头赶路,那效率是相当高的,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赶到了齐国和燕朝交界的玉林关。
好在他们只需沿着边界走,就能到达燕朝和魏国交界的青阳关,不需要横穿燕朝境内,不然就这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赶到青国是不够用的。
玉林关口有一小镇,镇上的过路人大部分都是要参加武林大会的武林中人。
清风山庄一行也进入了小镇,这几日大家都累坏了,进去找地方休息一下。
这个小镇因为地处边界,每日来来往往都是过路的旅人或者商人,所以这里的客栈是相当多的,大家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找到一家干净的客栈。
客栈的一楼是吃饭的地方,二楼住宿,大家在房间梳洗一番后,来到了一楼。
这里的饭都是一些家常便饭,没什么特『色』的菜肴,王清为大家每人点了一大碗面,就当做是晚饭了。
尽管现在已经慢慢步入夏季,玉林关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这时候吃上一大碗热腾腾的葱花面,既能填饱肚子,又能暖和身体,还是挺不错的。
“木哥哥,我们到在这家住下吧,我看这里挺干净的。”
“好。”
“掌柜的,给本小姐来两间最好的上房。”李清秋走到柜台对正在算账的掌柜说道。
掌柜的一看,进来的姑娘穿着不俗,身后跟着一个气质卓绝的俊美少年,这两人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他立马点头哈腰地回道:“这位小姐,不好意思了,小店现在就剩下普通的客房了,不过,你放心,我这里普通房就是比上房少了一个梳洗的隔间而已,其他都是一样的,你看如何?”
李清秋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她堂堂李家大小姐怎么可以住普通的客房,她使了一个眼『色』给身后的桃枝,桃枝会意地点点头,上前傲慢地说道:“掌柜的,我们大小姐还有公子可不是一般人,我们多付你一倍的房钱,你看看跟谁换换就是了。”
木子易看着李清秋主仆的一举一动,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客栈里吃饭的人渐渐地都看到了这边的情景,大家都是赶了好几天的路,现在有热闹可看,都一边吃,一边看,权当逗闷子了。
王婉扭头一看,哎呦,真是冤家路窄,怎么碰上李清秋了呢,再一看她身后冷着脸的木子易,王婉愣了一下,这两人怎么走在一起了?不过,不管这么样,他们还是不要碰面的好,王婉鸵鸟地将头压的很低,希望这两人赶紧走开。
不过千防万防,也防不了逗『逼』这种生物。
原本正在努力吃面的王麟同样抬头看了过去,“木大哥,木大哥,怎么是你啊,咱们真有缘啊,我和我二姐也是在这住宿呐。”
木子易抬头看了过去,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正低着头的王婉,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就这夏天的花儿一样瞬间绽放,只要能遇见她,怎么样都是值得。
李清秋同样看到了人群里的王婉,她的脸『色』已经黑的能够滴墨了,她咬着银牙自言自语道:“这个死丫头,为什么总是阻碍我!为什么总是出现在我们眼前!”
王婉用余光瞟到木子易惊喜万分的眼神和李清秋恨意满满的目光,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孽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