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勇和孟繁玲互相陪伴多年,是有一些感情的。
曾经,高勇提出来过,给这段感情一个归宿。
“孟姐,我们结婚吧。”
高勇说这话的时候,是孟繁玲开始给女儿筹备嫁妆,那年,孟繁玲的女儿二十五岁,找了男朋友,要结婚。
“结婚啊,”孟繁玲转脸看着高勇,红了脸:“结婚是年轻人的事,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凑这个热闹。”
孟繁玲笑着说道。
在孟繁玲的女儿结婚之后没多久,孟繁玲很认真地找高勇谈过一次。
“孩子结婚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有孩子,我也年龄大了,干不动了,你看咱们……要不就到这吧。”
“孟姐,你什么意思?”
高勇吃惊地问道。
“服装这一行,和前些年不一样了,不太好干了,你要是想继续干,我就把关系都转给你,你要是不想干,我就和你把钱分一分,我不会亏了你。”
“为啥咱俩就不能结婚一起过日子呢?”
“……我问过孩子,她不同意,她找的对象,是我们村支书的儿子,一个村,都知根知底,我都离过一次婚的人了,带你回去,比我小那么多,怕村里人说闲话。”
“怎么会?我就比你小几岁,现在的人哪在乎这个?再说了,咱俩那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咋就不能结婚呢?”
听高勇这么说,孟繁玲轻轻一笑,说道:
“不怕你笑话我,我五十多岁的人了,长得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吗?也就你你不嫌弃我,和我在一起这么多年,在一起归在一起,结婚,不光是孩子不同意,我也担心,你说丁红那样年轻漂亮的都拴不住你,结了婚,我拿什么拴住你?我老了,还是要回村里去住,我可担不了离两回婚的名声。”
……
后来,高勇回头看,才知道那一次孟繁玲找他谈话是他离开的最好时机。
孟繁玲的女儿从结婚到生孩子,用了一年的时间,然后,她就抱着孩子直接参与到孟繁玲和高勇的生意中来了。
孟繁玲渐渐退出生意,给女儿看起了孩子,而高勇,成了一个身份尴尬的人。
高勇坚持了三年,终于退出了,孟繁玲的女儿掌握财政大权,给了他一些钱,不多,还是孟繁玲私下偷偷又转给他几万块钱。
年龄大了又无处可去的高勇,悄无声息地回了淄城,高勇的父母都不在了,高勇就住在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里。
去年的清明,高勇来陵园给父母扫墓,看见陵园服务社外面贴着一张A4的打印纸,招聘在陵园打扫卫生的清洁工,月薪九百,高勇就来了。
现在的高勇,没有一点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了,他觉得每天看着这一块块寂静无声的墓碑,比起当年驰骋酒场的时候,要舒服得多。
因为这里,没有评判他成功或者是失败的声音。
现在,高勇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就是每个月一发工资,就拿出一半给路萍送过去,路萍前年查出宫颈癌,在保守治疗。
生活让高勇转了一圈,又回到了最初开始的地方。
高勇跪在孙兰英和丁福全的墓前,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
“我帮你把东西拎下去吧,这里不让烧。”
高勇对丁红说道。
“不了,香还没烧完,我想再待一会儿。”
“那我陪你。”
“不用了,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丁红说道。
丁红买来的祭品,都摆在孙兰英和丁福全的墓前,有纸扎的金山银山,还有米仓庭院。
丁红一个人在墓前,长跪不起。
……
秋天微风徐徐吹着,把丁红嚎啕的哭声传到已经回到岗位继续打扫卫生的高勇耳朵里,高勇抬起头,看了看孙兰英墓碑的方向,心里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这一天,对丁丽来说是艰难的一天。
副局长那句举报信不止一封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她的心上。
有过几个瞬间,丁丽都想坦白一切,给自己争取一个从宽的机会。
可一想到刚上高中的女儿,丁丽的心里就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自己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到女儿三年后的高考,心存一丝侥幸,丁丽咬着牙又撑过了一天。
几个谈话的领导脸上,都是一副紧皱眉头耐心到顶的样子,丁丽知道,离关键的时候不远了。
精疲力尽的丁丽回到家,刚打开门,就看见客厅里有一个行李箱放在那里。
那个行李箱,丁丽认识,是刘晓军从家里拿走的那个。
刘晓军和女儿正在餐桌前吃饭,看见丁丽回来,刘晓军立马起身迎了过来。
“回来了?”
“嗯。”
“洗手吃饭吧。”
刘晓军一边说着一边去了厨房。
丁丽换好鞋,往卫生间走,看见瑾瑜正坐在饭桌前抬脸冲着她笑。
“什么事这么高兴?”
丁丽随口问了一句。
“……我爸爸,从厂里搬回来了。”
瑾瑜笑着说道。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的丁丽一听这话,猛的站住了。
“快洗手吃饭,我今天熬了鸽子汤,都说喝这个东西好。”
这时候,刘晓军端着一碗汤从厨房出来,看见丁丽站在卫生间的门口,对她说道。
“……”
丁丽诧异地看了一眼刘晓军,没说话,进了卫生间去洗手。
吃完饭,瑾瑜被打发到自己屋里写作业。
丁丽把刘晓军叫到卧室。
“你什么意思?”
丁丽在床边坐下,抬脸问刘晓军。
“什么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搬回来什么意思?”
“我自己家,搬回来不是很正常吗?现在公司已经上了轨道,没那么忙,再说,每天在办公室睡硬板床,睡得腰疼。”
刘晓军一边说,还一边揉了揉自己的后腰。
“……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丁丽沉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嗯,听说了一些。”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不用你可怜我,你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就行。”
“我回家住,怎么是可怜你?我们俩是夫妻,有事大家一起想办法。”
“……”
丁丽看着刘晓军,没说话,她一直在等刘晓军提离婚,结果却是这样。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刘晓军说着,走过去,把一只手轻轻搭在丁丽的肩膀上。
“我告诉你?你人在哪?我告诉你。”
一直披着坚硬外壳的丁丽受不了这种冲击,她红着眼睛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