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同龢沉声道:“皇上,太后,北洋海军损失虽重,然则,毕竟是丁汝昌击退日本,重创了其海军,长了我天朝威风。此一战,击沉日军主力战舰数艘,战绩彪炳,痛击日本的同时,也使西洋列强不敢再小觑我天朝无人。丁汝昌提督居功甚伟,北洋水师无异于海上长城,怎可查办功臣,这是让仇者快轻者痛的蠢事啊!”
孙毓汶怒道:“翁师傅,查办丁汝昌如何是蠢事了?你们千方百计鼓动皇上开战,你可想过黎民之苦?上百万两白银的战舰一战而殁,这些钱粮能够是多少百名丰衣足食?丁汝昌实在是罪无可恕!”
光绪帝沉声道:“孙尚书,不要胡言乱语!丁汝昌在黄海一战而胜,虽然损失不小,毕竟是战而胜之,大战之时,宜激励士气,奖励功臣,岂能寒了前敌将士的心。传旨,赐丁汝昌双眼花翎,黄马褂一件,挂兵部尚书衔。邓世昌忠勇报国,每战在前,为国捐躯,实在是军人楷模。追赠邓世昌太子太保,勇毅二等伯爵,令其子嗣进京受封;追赠黄建勋太子少保;刘步蟾敌前勇于任事,筹谋有方,升任水师副提督,挂提督衔,其他人等封赏,交由礼部与兵部会商呈报,户部向北洋海军拨付银两,抓紧时间整饬军舰,严防日本从海上再次发动偷袭。命人传旨,急召刘铭传赴京听候调用,坐镇奉天,统筹后方,不得延误!”
光绪传完旨后,转过身来,低头对慈禧说道:“亲爸爸,儿臣如此处置,可是妥当,还请亲爸爸示下。”
慈禧面无表情,冷冷道:“皇上,好啊,不错,有长进了。只是,皇上,你只想着开战,大清精兵何来?聂士成可是说了,日军悍不畏死,民风彪悍,大军有十数万之众,一旦齐聚朝鲜,试问皇上,你打算从何处调集精兵前去应战?大清国内,哪里还有芦台练军这样的精兵强将?”
“这……”光绪帝毕竟阅历有限,慈禧一阵诘问,顿时没有了言语,只得把眼神瞟向翁同龢与李鸿章。
翁同龢仅仅是文官,未经兵事,如何晓得哪里有精兵,只得以眼色示意李鸿章。
李鸿章雅不愿在慈禧面前为光绪出头,再怎么说自己也是贴着后党的标签呢,老佛爷本来就不高兴了,自己还站在朝堂之上,公然力挺皇上,殊为不智。只是如今势成骑虎,自己想不出头都不行了,只得硬起头皮说道:“太后,如今臣麾下仍然有淮军三万,西北尚有左中堂遗留的楚军一脉,战力不俗,江南刘坤一麾下还有一部湘军可供驱策,再加上其他地方的练军,我想大清如今能战之军不在少数,即便如今我大清精兵不多,正好可以接着中日大战,锻造出一支精兵来。试想当年横扫天下的八旗子弟哪一个不是从沙场上经过大战磨练出来的?”
慈禧神情一震,眼中露出微微的寒芒,冷声道:“李中堂,如你所言,中日之战,我大清胜算几何?”
李鸿章额头微微冒汗,躬身道:“太后,依臣之见,我大清胜算有六成,和局有八成以上,只要西洋列强不强行插手,我大清败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前提是,我大清要同仇敌忾,君臣同心,这样日本弹丸小国,败北之日不远。”
慈禧太后眼神落寞,叹道:“如今大清国力疲弱,哀家实在不愿意看到朝廷再起刀兵,既然你们君臣一意孤行,要大战到底,那就有着你们吧?只不过,一旦战败,这残局可怎么收拾……”
李鸿章心头一冷,知道慈禧太后这是要准备秋后算账了,自己看来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李鸿章沉声道:“太后放心,老臣必不负太后及皇上重托!”
光绪帝脸色有些阴沉,说道:“李中堂,这援军调集之事你看该如何措置?”
李鸿章答道:“陛下,如今朝鲜聂士成部约有兵力一万六千余人,另外丁汝昌已由海路运送铭字营四千人登陆朝鲜,不日即可抵达。届时,开城之兵将有两万,虽然进攻尚有不足,但是自保应该不成问题。老臣素闻黑龙江将军依克唐阿忠勇,可传旨依克唐阿大人率所部人马火速入朝,以为援引,协助聂士成。当年左中堂遗留的楚军素来骁勇,如今统领荣禄大人正好在京,可命其迅速回陕,率楚军主力赶赴关外待命。湘军一部可由宿将宋庆大人率领出关待命。这几路皆是百战精兵,加起来应该不低于五万人,臣将调遣余下两万淮军近日从海路再赴朝鲜,由聂士成亲自统领。这样朝鲜兵力将不低于五万人,关外再行集结五万人兵力随时支援,方是万全之策。”
光绪帝点点头,笑道:“老中堂果然是国之栋梁,就依老中堂之意。”
李鸿章又接着说道:“皇上,臣请皇上恩准,尽快将军资拨付国内各个制造局,加紧生产枪支弹药,如今大战,万万不能缺少火器,一旦供应不上,数万清军将在短期内成为炮灰,一败涂地,此事万万拖延不得,请皇上重之。”
光绪帝轻轻叹道:“大战一起,国力将更加困顿,朝廷尚赖各位臣工用心,此一战,我们必须战而胜之。”
李鸿章犹疑了一下,说道:“皇上,臣闻聂士成麾下有张毅者,有经天纬地的大材,朝鲜**连胜,此公出力甚巨,颇受聂士成推崇。臣来京前,曾致电聂士成,询问其中日方略,此人曾言,大清胜绩,固然足喜,然则,西洋列强难容崛起之华夏,必然百般刁难,阻我中兴;大清败绩,日本必大肆侵吞大清疆土钱粮,饱其私欲,大清有沉沦之危;惟中日之战和局,以战促和,使日本知难而退,我大清得以休养生息,从容崛起方是上佳之势,日本弹丸小国,国力疲弱,远不如大清,即便有英吉利的借款,也难以长时间支撑战事,我军一则拖延战事,使其无力再战,一则重创其主力,威吓其心,议和之势自然而成,我大清亦不必遭受倭人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