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不用土匪回她,张里正就替他回答了:“皮厥人和铁浮部、虞蛮氏一样,都是突厥人后裔,不过他们常年与乌孙等国来往,不善耕种也不喜放牧牛羊!”
秋莲插嘴道:“不耕种也不放牧,那他们吃啥喝啥?”
张里正叹道:“如此好逸恶劳之人,不事劳作,当然是要安排到处抢掠了,太祖皇帝设立都护府之后,皮厥人一度被逐出西域诸国,被撵到金微山以北,比波斯还要远的地方。”
“如今,朝廷势微,都护府形同虚设,想不到,他们又开始卷土重来了!”
他这么一说,顾念浓就明白了,这所谓的皮厥人是个怎样存在了。
看来,这关外形势,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是谁告诉你们,杨树村是有钱村子的?”她接着问道。
土匪哭丧着脸道:“是我们去白家打秋风时,一个姓魏的管事告诉我们的,他说杨树村一带,前靠着泑澜河,后有坤云山, 地肥人稀村里人都很有钱,我们才会过来的!”
“姓魏?”顾念浓心中一咯噔:“你细细给我讲一下,那人长啥样?”
土匪指着张里正:“个头与这位大哥差不多,眼睛有点斜,鼻梁不高,哦对了,他这儿有一道疤!”
土匪指着自己脖颈处,靠下颌位置说道。
顾念浓与秋莲相互看了一眼,确认那所谓的魏管事,就是魏大哥无疑了。
张里正这会忙着看妻子和几个儿子伤势,倒是没留意顾念浓二人动静。
顾念浓又问了土匪,他们出来的人数和留守人员等等问题,当知道这些人是倾巢而出,打算干了杨树村这一票,就去关内之时,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张大哥,这些人交给我带走处理吧!”
正给儿子处理伤口的张里正愣了一下,迟疑道:“不交给县衙处置吗?”
顾念浓还没回话,他媳妇就先开口了。
“给县衙干啥?完了人家两边一说和,或者是白家来讲个人情,人家把人一放,都成了白家的走狗,下回再带着人来打咱,熟门熟路的,方便给人带路是不是?”
张家的一番话,说的张里正哑口无言。
他媳妇说的没错,朝廷现在压根不管都护府这边的事,杜老将军年事已高,而且手下全是老弱残兵,他们守在北庭多年,早已丧失了战斗力。
县衙的人,多是白家和冯家安插的人手,别说是为他们做主了,不帮着土匪来打他们就算不错了,怎么可能替他们做主。
张里正心思回转问道:“你想怎么处置他们?”
顾念浓瞥了眼土匪笑道:“我自然会好生安置他们的,土匪兄弟也是人嘛,谁也不是生来就想作奸犯科、杀人放火的,走到这一步都是有缘由的。”
“里正大哥您放心,我徐家是从军出身,向来讲究以德服人。”
“顺道问一下,大兄弟,你是愿意去我们家,还是愿意去县衙啊,我这人特别好说话,你的意见我还是会听的!”
土匪看了她一眼半信半疑道:“你真不会杀我们?”
“不会,肯定不会,你放心好了,杀人有伤天和,我一个妇道人家,若非得已,实在是不想动刀戈见血的!”
旁边那土匪打了个寒颤,要不是方才亲眼看到,她挖掉一个人的眼珠子,说不定他就真信了。
他很想吼一声,让同伴别信这个女人的鬼话。
徐明薇的刀往他脖颈处压了压,笑着问道:“这位大哥,你是不信我娘的话?”
“信!我信呐!”
刀都压脖子了,他敢不信吗?
“明飞,你把人都清点一下,全部带回去,受伤严重的,你看着处置好了!”
顾念浓交代完了徐明飞,转头与张里正道:“张大哥,咱们说说话,您看方便吗?”
张里正还没回话,他媳妇赶忙道:“方便,怎会不方便?”
“老大家的,你赶紧把堂屋收拾收拾,让你婶儿坐会!”
“老二家的,你去厨房里,赶紧弄点吃食出来,这忙活了大半夜,大家都饿了!”
人老徐家的人,大半夜赶过来帮忙,要不是他们,整个村子估计都被人给灭了,如此大恩,要是连饭都不吃就回去,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张里正媳妇还在安排,村里还有几户人家,也拿了米面或是馕饼过来,还有几个妇人留下一道帮忙弄饭。
徐明飞他们本想趁着早上天凉,早点将人给带回去的,可东头这边的人不让走,死活都得吃了饭才能走,只得留下替几个轻伤的土匪收拾一番,再一个个捆绑好手脚,吃了饭再往村里去了。
方才说话那个土匪,眼巴巴看着一群汉子啃馍喝粥,还吧唧嘴嚼着小咸菜,饿的口水直往下流。
“大哥,大兄弟,你给口水给我们喝吧,这都快渴死人了!”有土匪忍不住道。
徐明飞瞥了那人一眼:“渴呀?”
“渴!”那人猛点头。
徐明飞塞了一口饼子进嘴里,又喝了一大口粥,这才慢悠悠道:“不急,渴的话,待会喝孟婆汤,管够!”
几个眼巴巴的土匪瞬间不敢吭气了。
那人面如土色道:“大哥,方才那婶子说了,不杀我们的!”
秋莲过来,一脚踹在一人身上:“瘪犊子玩意,美死你得了,杀人放火,还嚯嚯人家大姑娘,还想吃饭,吃屎都没你的份!”
她正骂着,大门口匆匆进来一个老人,捡起一旁的扁担,劈头盖脸就往几个土匪身上抽。
那几个土匪嗷嗷叫着:“救命啊,救命!”
在屋里和顾念浓说话的张里正赶忙出来,喝住那人:“老憨大哥,你这是干啥呢?”
老憨像是没听到一样,还在拼命抽打。
张里正两个儿子见他像是魔怔了,赶忙上去抱住他:“老憨叔,你清醒清醒,你这是咋啦?”
两人半搂半抱将老憨拦了下来。
老憨一口气卸了下来,将扁担一扔,随后蹲地上抱着头呜呜哭起来。
张里正媳妇听着动静出来:“老憨大哥,你这是咋啦?”
老憨抱头哭了一阵子,嘶哑着嗓子道:“妹子,春儿.....春儿她跳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