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白的嘴角微微的勾起一抹弧度,遂后,一行人渐渐隐入夜色,再也不见任何身影。
…………
夜,终没有那么长崾。
就在姬南滨领着御史台的大人们回去大殿没多久,就听着外面的侍卫来报,宣德门那边的声音渐小,又过了一个时辰,宣德门的大火熄灭。当时,正佯装安然泰之处置折子的姬南滨险些把手里的折子扔出去,狂奔出门。
是好,是恶躏?
就在这一念之间。
而最终,她没有出去,仍镇定的把最后的一份折子整理完毕,而也就是当她把折子放回到桌上的霎那,御史台门外,传来侍卫高呼。“皇上驾到——”
焉能听到那声音落地,姬南滨猛地站起来往外冲去。
在场的一众官员即便有耳聪目明的,也焉敢在姬南滨身前。当在场一众一夜未睡的官员急急忙忙的跟着上前,那位帝王已经立到了御史台的三重大门之内。
一身的魁梧鳞甲,大红的颜色若烟霞万丈。
俊美的面容掩在那大红樱下的盔甲之下,精湛的眸子在四周的火光当中熠熠发光。
看不到皇帝脸上的表情,只看到皇帝扬起的唇角,还有盔甲上带起的灰尘就可见这一晚皇上过的更加凶险。
姬南滨站在他的面前,眼中盈盈的几若盈眶而出。
这一刻,那什么丞相的身份都不被她看在眼里,全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若非此刻身前身后不知道多少人,若非看到他身上的盔甲粼粼,精光湛湛,她真的要哭出来了。
“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姬南滨撩袍跪倒,而姬粦定又怎么会容她下跪,只一步,姬粦定就扶住了她的臂膀。
“丞相不顾安危,以身镇御史台,丞相之功,功在千秋!”
姬粦定的手紧紧的压在她的胳膊上,即便姬南滨穿着盔甲也能感觉到他手掌之用力。
若非是穿着盔甲,她的胳膊或都会被他掐的青紫。
“皇上宣德门外大捷,定也是千古名扬!”
姬南滨淡淡回应,只有反握在他盔甲上的手反应出了她此刻的激动。
他没事,他没事!
太好了,太好了!
下面的一众官员不知道姬南滨还有姬粦定两人底下的涌动,听着这两句话只觉得帝相两人似乎又是习惯的掐起来了。要是以往御史台的这些官员是不敢说话的,可现在刚经过了一整晚的无眠,惊吓,颤栗,惶恐,厮杀,惊喜重重情绪交替,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直叫他们的眼皮直跳,于是包括赵阳子在内都赶忙的上前柔声劝谏。
其实就是说劝谏都说的严重了,在场的官员基本上就是在说讨好的话,让这两位消消火气,尤其是从宣德门下来的那位皇上,据说自小就曾征战沙场,先前那宣德门还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人的脑袋,虽然皇上身上的盔甲看不出什么来(都是红的,能看出什么来也是难得了),可适才皇上只是站在院子里,四周的那些侍卫都恍若只是后面的背景布置就可见经过这一晚皇上的气势比起先前又是让他们惊惧一层。
而显然丞相和皇上也很好说话,又或者是这一晚上太累,在下面的那些官员差不多挨个劝谏了一番之后,就又握手言和。
“既然丞相一夜未睡,就和朕一同入宫稍事休息吧!”
皇上拉着丞相的手说。
丞相虽有不满,可也只能点头,“好吧!”
最后,帝相离开了御史台,往皇宫而行。
后面御史台一夜没有睡的那些官员松了口气,可随后紧跟着又是一阵的忙碌,昨夜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还有很多的后续要他们去处理,至少皇帝的大婚不能如期举行,还要把昨夜的事情告诉在京的一众臣子,尤其重要的是,他们也不甚清楚当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史台的忙碌自不在姬粦定的理会当中,出了御史台,坐进了皇帝的御辇当中,姬粦定拉过姬南滨就一口吻下去。
若是原来,哪怕是这御辇狭窄,姬南滨也要挣扎一下,可此刻她没有,不止没有,反而抬手搂住了他的脖颈,热切的回应。
一开始姬粦定愣住,在感觉到她的反应之后,陡然激动,双手紧搂住姬南
滨的腰身便是不放。
两人在驾辇内的动静不大,可两人身上都穿着盔甲,这一动静,外面耳聪目明的立刻就察觉到了什么,常德一个眼神过去,下面驾辇的侍卫们脚下的步子都加快了许多,赶忙的往皇宫奔过去。
……
皇宫。
皇帝的寝宫。
美轮美奂,帝后和睦的图案布满了整个大殿,殿中金丝低垂,俨若奢靡。
只是众人都若未觉,只低头忙着手头上的事情,布置衣袍,沐浴种种物件,有条不紊。
在下面各自的人服侍之后,两人身上的盔甲卸了下来,宫随侍卫退去。偌大的寝宫,又是只有两人。
这是姬南滨第二次到皇帝的寝宫,上次青天白日,两人最多只是在宫中相拥相吻。
而此刻,夜深人静,晨曦微动,数个时辰之前的那一场激烈的厮杀又是刚刚结束,连空气中都隐隐的流动着血腥的气息。
“过来……”
姬粦定冲着姬南滨伸出手。
纤细洁白的手指上透着莹白的光色,姬南滨的眼眶又有些发红。
刚在在驾辇里他们只是拥吻,其他的什么也没做(穿着盔甲也做不了)。当时只觉得他能安全的站在她的面前,她的那些什么坚持都可以不用。可刚刚在脱下盔甲的时候,看着这寝宫布置的满满的美轮美奂,姬南滨的心头还是微微一颤。那想要抗拒,逃离的念头再度涌上来。
她终还只是个女子。
只是当沐浴过后俨若谪仙的他立在她的面前,冲着她伸出手来的那一刻,那些逃离拒绝的念头再度消散而去。
是啊,他还活着,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而在经历了几个时辰之前的那一番的痛苦纠葛之后,这就是她最大的愿望。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即便生死相随……
眼中压下去的泪水再度蔓延,此刻却没有再压下去,反而沿着眼角就滑了下来。
姬粦定看的清楚,却仍是站在原地,唇角含笑的看着她。
那眼中青黛如尘,眼角的泪痣更若鲜红的血,剔透晶亮。
这一刻,便是天地荣华所在。
姬南滨颤抖的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两手相握,那大掌传出来的暖意瞬间笼罩了姬南滨的全身。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淡淡的声音在耳边涌动。
姬南滨一颤抬头。
他低头看着她,嘴角一弯,手掌只是稍稍用力,姬南滨便站到了他的身边。
……
两人携手,走在足下那龙飞凤舞的足垫之上。
这足垫,在大梁有长长久久,永世结好的意喻,在皇帝大婚当日,当帝后携手走过此垫,皇后才能算是真正的嫁与帝王家。
皇帝大婚,身为丞相的姬南滨什么都不曾参与,除了去了趟礼部,要礼部加紧办理皇上大婚事宜,根本就全都抛之脑后,可当走在这上面,感受着脚下的硌棱,姬南滨还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这足下意味着什么。
偌大的寝宫,只有他们两人。
没有百官,没有随从,没有宫婢。
可有他们两人就足够了。
他的步子随着她的,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她的。甚至他的心跳,就在她的耳边徜徉。
“蓬,蓬,蓬……”
此刻,已经毋须多言。
长两丈的足垫走到了尽头,那帘帐之后就是偌大的龙床。
脚下刚离开那最后的一方柔软,身子便腾空而起。
身边的人一把把她抱起来,旋而转身。
姬南滨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
那高高扬起的嘴角,绚丽的眼中闪出的璀亮光芒,无不是在告诉着她他的激动,他的狂喜。
“南滨,你终于是朕的了!”
凌乱的发挡住了她的视线,眼
前也模糊不堪,可姬南滨知道她笑的。
来到这里这半年的日子,这一刻,她笑的最为开心,灿烂。
……
帘帐在身后掀落。
同色的袍子相互交叠在一处,青丝散落,交缠。
那俊美若仙的男子杵着胳膊压在她的身前,那眼中的神色像是青碧的珠宝,绚丽夺目。
“南滨,你终于是朕的了!”
他伸手撩过姬南滨的发,那一字字从喉咙里溢出,动人心房。
姬南滨点头,幽幽的瞳孔中,也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是!南滨是皇上的了!”
“不再跑了?”
“嗯,不再跑了!”
“还想要离开朕吗?”
“除非皇上不要南滨,否则南滨绝不会离开皇上!”
“说话算话?”
“嗯!”
“如果食言呢?”
“那就让南滨下辈子还遇到皇上,还是和皇上在一起!”
“好……”
“……”
影帘微晃,两个人的身影渐渐重合,交叠成一体。
………………
夜,散去。
天边的鱼肚白隐隐显出身形。
偌大的大梁皇城在日头的辉映照耀下,如绚丽云彩重重环绕,似琼华宫殿下入凡尘。
宣德门外,除却街道上细微处流露出的血腥之气仍可见,却仍是一贯的威武雄壮。只能仰目而望。
行走在宫道上的赵阳子抬头看着这似乎和往日别无二致的宣德门,重重的呼了口气。
入侵宫门的贼人伏诛。
为首的安亲王以及伙同虽一时没有查到溃逃踪迹,可偌大的大梁已经没了他们的藏身之地,找到他们也是时间的问题。
虽皇上大婚被一时阻拦,可皇上已经正式亲政。
大梁,新的一日终于来临了。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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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史记】
始光帝,姬粦定。
大梁308年生352年卒。在位二十九年。生即为太子。其母善德皇后。在始光帝五岁时病逝。始光帝幼年时就曾亲自出兵犬戎,攻破城池三四,被先皇帝誉为众皇子之最。
十五岁始光帝登基,与当时的大梁丞相姬南滨相交相攻数年,始光三年初,始光帝之叔安亲王叛乱,领军攻城。始光帝早有防备,亲自立身于宣德门城楼之上,与贼军相持数个时辰,贼军不敌,安亲王溃散而逃。后始光帝与丞相冰释前嫌,共建大梁始光之治。
始光三年秋,始光帝攻打犬戎。始光七年,犬戎灭国。
始光九年,始光帝攻打北燕。始光十二年,北燕灭国。
始光十年,大夏与大梁开战。
始光十一年,大夏败。为百年后大梁一统江山奠定了雄厚的基础。
始光帝在位,下令"悉除田禁,以赋百姓"。"宜宽租赋,与民休息"皆得百姓爱戴,即便战争不断,国内也安之无乱。
始光帝"性清俭率素,服御饮膳,取给而已,不好珍丽,食不二味,衣不兼彩"。凡"赏赐,皆是死事勋绩之家,亲戚爱宠未曾横有所及。"因始光帝大婚被谋乱利用,一生始光帝并未在后宫立后纳妃,只是在始光四年,始光帝偶临幸一宫婢,生下一子,立为太子。其后,后宫再无二人。
始光十二年,北燕灭,始光帝提出"偃武修文",安抚百姓。其下涌出多名才学轰动一时的官员,如赵阳子,柳道元,贾春来,张琪泰,刘一表等等。均都为大梁社稷百年鞠躬尽瘁。且一生与丞相姬南滨相知相交,为大梁百年美谈。
大梁352年,始光帝旧伤复发,忽薨。
丞
相于百里之外听闻,当即***。不日,丞相卒。
始光帝其子,后继的始文帝痛哭不堪,几昏厥。
九日后,帝相合葬与陵。
据说,在合葬当日,天空呈现五彩祥云,异香扑鼻,琼乐声动。
有人言,或帝相皆飞升成仙。只是终不过传言。
…………
大梁一品丞相,姬南滨。
出身门阀世家,祖上数代为相,祖父更为先皇帝呕心沥血,先皇帝念及祖父恩情,赐姓“姬”,喻与大梁皇室共沐上天恩泽。而身为姬家唯一子嗣,天资聪颖,睿智无双,十二岁拜相,十八岁辅佐新帝,御赐中宫行车,荣宠万千。
为鼎助新帝,姬南滨屡次与始光帝相持,并和安亲王相亲近,迫始光帝不得不用心于政,后,始光帝于政事渐渐锋芒毕露,丞相意欲急流勇退,宣皇帝大婚,亲政。
而就在皇帝大婚前一日,安亲王谋乱于宣德门,丞相事先并不知情,得悉蛛丝马迹,被软禁于宫中的丞相不顾安危前往御史台秉护大梁朝务基业。其中御史台官员就有后来的赵阳子等人。果然,贼人入侵,丞相高喊,“本相在此,尔敢何来!”鼓士气,贼军终退。
经此,帝相同为一心,隔阂并散。终为大梁一统大业打下坚实基础。
而后数十年,帝相同进同出,几番为大梁美谈。
一品丞相为国早染白发,发活字印刷,使得史书典籍广为流传。始幼年教育,使百姓大都识字识礼。发展桑农,使百姓衣衫保全。丞相此生宏愿,“只为百姓的碗里多一块儿肉,便足矣。”此番话,激励了大梁数百年之官员教化信条。
因帝无后,丞相一生也未有嫡妻,唯纳四妾,据说是丞相身边自小长大的婢女,只虽不过婢女,却都是智谋双全之女。
丞相一生膝下两儿两女。与丞相与帝王身死后,继承丞相为国为民之劳,均都为大梁呕心沥血。
后帝薨,翌日,丞相卒。
史言帝相和,乃世上少有。
遂,合葬于陵,永世代昌。
后有人言,其实丞相是女子,始文帝便是丞相和始光帝之子,只看丞相之儿女与始光帝相似面容便可见。又有人执,帝相相交数十载,膝下孩童又是自小玩闹,那有相似也是因为在一起太久才得以种种。而不论何种,帝相之和睦,确是大梁,乃至以后均都没有过的帝相美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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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文元年。
帝陵。
十里之外。
一人一骑,策马而立。
一身的便服长衫,儒雅长须。已然半百之年,面上皱纹稍许,却仍可见当初的俊美风华,独领风***。
他的目光清澈含盈,远远的看着那帝陵之处,手中握着的马鞭稍驰骤紧。
良久,直到惹起了帝陵外守护的官员注视,那人才轻声长叹,策马回转。
马蹄声声,那道身影快速的隐到了日暮之下。
恍惚中,似乎有歌唱之声,缓缓入耳。
“……得之汝幸,失之汝命。”
“一路好走——”
铿锵悲切之声,直入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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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谢【mihsin54】的月票
本文大结局了,亲们差不多会觉得仓促,没办法,身子不太好,这个文一开始的成绩也不算理想。不过,虽然如此,可本文的遗憾应该也不多!
该说的都说了,其他的会在番外的几个章节里提一提。总之,感谢亲们的支持!
等身体养好了,会继续开文。希望亲们不离不弃。
不出意外,新文应该和原来的文不太一样。
呵呵,不管怎么样,都是要等编辑审核通过之后我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多谢支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