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古叶舟是趴着被抬回来的,所以没有看清楚整个村寨的情况,这一次,是被抬着走的,当然也就看得比较清楚了。
沿途看见的都是吊脚楼,双面住人下面养牲口。大部分的房屋比自己的差,有的只是一个框架,二楼住人的地方甚至都没有装墙壁,只有楼板安好了,一家人就在四面没有墙壁的屋子上睡觉。估计是等将来有钱了再装。
沿途看见的吊脚楼的楼下的牲口棚里,几乎都没有牲口,这样看来,自己家还有一头小猪养着,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沿路有不少人看见了他,一个个都起身打招呼:“古先生!”
这古先生在村里的威望还是不错的,也难怪,人家是秀才,整个公鹅寨就他一个。
村子是散落在山坡上的,而村子的房舍之间,还有不少的稻田,都是一层一层的。他们从田埂上走过,古叶舟便能看见稻田里的情况。他们经过的一块块的稻田,就没有一块里面有水,全部都干裂成龟壳状。大的裂缝,甚至能踩进去一只脚!
干裂的稻田里稀稀落落的长着一些稻谷,按理说早已经该抽穗了,但是一大半的稻谷都没有抽穗,有的抽穗了,也是不饱满的,有的甚至是空壳。
古叶舟看得心里沉甸甸的,秋收就这个样子,不知道下一步村民们该怎么办。不过,沿途见到的村民,大多是笑呵呵的,似乎根本没有在意地里的庄稼不好。其实,他们只是因为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灾害年景而已。
终于,他们来到了商伯的吊脚楼下。还没有上楼,就已经听见楼上传来一阵阵的惨叫。三个人将他抬了上去。一直来到了火铺。
商伯家的吊脚楼跟古叶舟家的布局差不多,二楼中间是火铺,两边是住人的房间,可能是他们人多,所以房间也相应要多一些。
他们径直来到厨房门外,这才把古叶舟放了下来。古叶舟望见莫槐香额头都微微有些汗水,显然这一路抬来也还是很重的。便说了声谢谢,跟着商伯进了火铺。
火铺宽阔的一边上躺着一个人,正在抱着自己的双腿咧着嘴使劲的叫喊,正是为了从岩缝里提水而被摔断了双脚的罗家财。
罗家财的媳妇坐在他身边,这女子身材消瘦,一双手瘦得跟鸡爪似的。因为没水洗脸洗头,而显得蓬头垢面的,不过,一双眼睛大大的倒是增添了几分神采和妩媚,只是太瘦了,而且眼神或许因为干涸而失去了光泽,正无神地瞧着他。
罗家财看见龚郎中进去,强忍着剧痛,挣扎着喊:“龚郎中,快,快来救救我啊!腿好痛啊!”
龚郎中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是没有办法了,就看古先生的。古先生也擅长医术,这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他昨天晚上受伤的头部剧痛难忍,是他自己更自己扎了金针,结果就不痛了。看看古先生能不能给你也扎几针止痛。”
此刻,只要能帮自己解除痛苦,他也不会选择郎中了。更何况还是龚郎中介绍的。罗家财强忍着剧痛,对古叶舟道:“先生……救救我啊,我要痛死了。”
古叶舟望了一眼那小小的窗户,说:“把窗户打开!”
罗家财的媳妇赶紧打开了窗户,屋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
古叶舟坐在罗家财身边的凳子上,仔细察看罗家财把的腿。发现他的左腿的胫骨骨干折断,断骨已经刺出了肌肤外面,形成开放性骨折。龚郎中在救治的时候,没有对伤口进学进行清创就强行把骨头拉回了腿内,由此把一些污染物也带入了体内,造成了伤口感染。由此导致了难以忍受的剧痛。
这样的感染如果不及时地进行抗菌消炎,结果会很严重,不仅他这一条腿难保,甚至还可能会危机他的生命。而那龚郎中显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所以用药不对症。好在骨折对接还算稳妥,不用重新复位。
古叶舟刨了一下夹板包扎里的药材,回头对龚郎中道:“我要把您先前的药都去掉,可以吗?”
“当然没有问题。先生尽管放手救治,只要能减轻他的痛苦就好。”
古叶舟对莫槐香道:“你帮我解开他的夹板和绷带。用淡盐水洗掉上面的药材。
莫槐香忙答应了,对罗家财媳妇说:“快给我打一盆水来!”
罗家财的媳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家里连一滴水都没有了。我们已经两天没有一滴水喝了。要不然,孩子他爹也不会去岩缝提水的。”
莫槐香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跑到水缸里低头一看,果然连一滴水都没有,缸底都是干的。
“我去隔壁三柱子家要!”莫槐香拿着水瓢跑了出去。罗家财媳妇张张嘴,想说三柱子家她去借过水,但是人家不肯借。不过随即又想到,说不定人家看在她是里正千金的份上,就给了呢。所以也就不说了。
罗家财可怜巴巴地对古叶舟道:“先生,你先帮我止一下痛吧,我受不了了。要痛死了!”
古叶舟让龚郎中拿来金针,取出,刺入了罗家财腿部的三里、阴阳陵、三阴交、阿是等穴位。很快,罗家财就从痛苦的呻吟转成了倒吸凉气的嚷嚷:“哎哟……,好酸胀!哎哟,针刺那里又酸又涨……”
又等了片刻的工夫,罗家财的呻吟声大减,腰杆也伸直了,不停喘气:“舒服!哎呀刚才痛死我了。酸胀之后,现在舒服多了!哎呀……”
罗家财的岳父商伯,还有媳妇和家人都高兴极了,一起感激地望着古叶舟。
终于,莫槐香回来了,端着半瓢水,罗家财媳妇喜道:“还是槐香姐有办法!我们去,他借都不肯借,说他们自己也不够吃的。”
莫槐香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别提他了,我去了他也说不借,说他们家也不够喝的。我只好跑回家里去舀来的。”
罗家财的儿子可怜巴巴抬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望着莫槐香手里的水瓢,他已经闻到了清水的清香,咂巴着干裂的嘴唇:“我要喝水……”
莫槐香把手里的一瓢微微有些浑浊的水倒进了一个小碗里,然后在那一小碗水里放了一点点盐巴,递给古叶舟。把剩下的水瓢里的水给了那小孩喝。
小孩脏兮兮的小手抓住了水瓢,咕咚咚喝着。
“行了,别人还要喝水呢!行了,放手!放手!”莫槐香叫嚷着,可是那小孩的小手兀自死死地抓着那水瓢,拼命地往肚子里灌水。莫槐香不得已只好强行掰开他的小手,把一瓢水夺了过来:“你这孩子怎么不懂事?你都喝了,你奶奶你爹娘,你姐姐妹妹喝什么?”
小孩咂巴着嘴,哭丧着脸,小手舞动着要去抢莫槐香手里的水瓢:“还要!还要水……”
小孩的姐姐过来,一把将他拉了过去,屁股上给了几巴掌。小孩扯着干涩的嗓子,哇哇地哭了起来。
“把他抱出去!”罗家财怒气冲冲道:“快点!抱出去!吵死了!”
小孩的姐姐赶紧地把小孩抱出了门外。
大半瓢的水,已经被小孩喝去了一半,只剩下小半瓢水了。莫槐香把剩下的水送到了罗家财的老母亲面前。那干瘦得如同骷髅一般蜷缩在角落里的老妪却微微摇了摇,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我不渴……,给他们喝吧!”
“行了,你还不渴?看你的嘴巴都已经干裂成了什么样子了。快喝!”把水瓢送到了她的面前。老妪这才咕咚咕咚喝了两口,然后摇头说不要了。
莫槐香又把剩下的水给其他人都分着喝了。
罗家财讪讪笑着一个劲谢莫槐香。看着水喝完了,便硬着头皮说:“大妹子,你能不能借我一桶水?赶明儿我一准还你。”
莫槐香瞪眼道:“说什么呢?为了这一瓢水,我爹差点给我一耳光。后来我说是古先生要治病用的,他这才给了我。”
龚郎中苦涩地问了一句:“你把古先生会医术的事情告诉了你爹?”
“是啊!不过爹爹不怎么相信。但是,这一次要是先生治好了罗家财的腿伤,他会相信的。”
罗家财喜滋滋道:“已经好了很多了,先生给扎针了,腿上的伤痛就好了很多。”
古叶舟拿出纸笔,写了一个防止感染,清热解毒”五味消毒饮”,还有防止破伤风的”玉真散”的方子,想了想,又补写了一个接骨和血丹的方子,递给罗家财的媳妇:“照方抓药。外敷、内服”
罗家财媳妇拿了方子,望着丈夫不说话。
罗家财现在已经疼痛大减,陪着笑对龚郎中道:“龚老,要不,你再给我赊一点药呗,等秋收了,我一准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