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八章宁采臣
在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之后。
见江晨并未多言，宁采臣也是没有上前打扰这位宝相庄严的高僧。
二人在凉亭之中对坐，也是保持着诡异的宁静。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
只见十几名土匪模样的男子，手持短刀长剑，在前方慌不择路的逃跑。
而在他们后面。
一名面容带着几分凶戾之色的男子，正在骑马不断追赶。
“夏侯剑……”
“你再追下去，休怪我们兄弟几个不客气了！”
似乎被追得有些急了，这些土匪也是纷纷停下了脚步，十几把刀剑对准了身后来人，也是恶狠狠地威胁道。
然而无论怎么看，却是给人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
“哼，一群跳梁小丑！”
而那名面容凶戾的男子夏侯剑，也是看出了这一点，眼中露出一抹不屑之色。
手掌在马背上勐地一拍，便是直接朝着这群人冲了上去。
很快……
伴随着一阵惨烈的叫喊，以及刀剑厮杀声，十几名土匪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至于夏侯剑。
先是打量了一下凉亭，也是皱了皱眉，将马迁到了凉亭一旁。
这才进去凉亭之中，看了江晨几眼之后，这才将目光移开，落在了一旁不敢和他对视的宁采臣身上，也是呵斥道。
“书生，你，去外面，这里让给我来避雨！”
“你……”
“你……”
宁采臣闻言，下意识地想要开口争辩。
毕竟眼下正是滂沱大雨。
若是让他离开这亭子，哪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躲雨？
但一想到先前夏侯剑杀人的一幕，以及地上还未冲散的血迹，宁采臣心中一颤，便要起身给夏侯剑让位子。
然而这个时候。
一旁的江晨却是忽然拦住了宁采臣，目光落在夏侯剑身上，也是开口道。
“阿弥陀佛，施主……”
“相逢即是缘。”
“这处座凉亭也算敞亮，你我三人在此挤一挤便是，何必要为难他人呢？”
听到这话。
夏侯剑面色一冷，手掌不自觉地握在了剑柄之上，似乎要将眼前这个胆敢反驳他的和尚一剑杀了。
但是下一秒。
却是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只放在剑柄之上的手掌忽然松开，也是冷哼了一声。
“哼！”
“和尚，今日大爷我心情好，便不与你计较！”
事实上。
这也不过是夏侯剑的托辞。
不知为何。
眼前这名和尚给他一种讳莫如深的感觉，令夏侯剑那只握剑的手甚至有着一丝胆怯。
才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没有当即出手。
而在经过这个小插曲之后，三人也是在这小小的凉亭之中躲雨。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宁采臣从书箱之中一阵翻找，赫然找到了两只冰冷的馒头，也是拿起一只便要送入口中。
然而注意到一旁的江晨，也是将另一只馒头递给了对方。
“法海大师……”
“不必了，贫僧暂时还不饿。”
江晨也是摇头，谢过了宁采臣的好意。
心中不由得感慨。
这宁采臣不愧是剧情之中主角。
这般良善的性子……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界之中。
只怕是早已被人生吞活剥，连皮都不剩了吧？
要知道。
这倩女幽魂世界之中，却是格外混乱。
尤其是人间界之中。
除了各种妖魔鬼怪占山为王，盘踞一方，吞吃活人的血肉灵魂之外。
便是城镇之中，秩序也是混乱不堪。
不仅有着各种土匪强盗之类，四处劫掠沿途旅客。
甚至还有那种故意杀良冒功，以无辜路人当做江洋大盗，去换去悬赏。
而官府呢？
也同样是蛇鼠一窝！
胡乱抓捕犯人不说，甚至还有以其他人性命，为那种死刑犯人替罪，李代桃僵的事情。
如果不是遇到了通天学士诸葛卧龙，在对方的帮助之下逃出生天。
只怕宁采臣也是稀里湖涂被人当做了替死鬼！
见江晨婉言谢绝，宁采臣也是将手中馒头收了回去，却又看着一旁，抱着宝剑闭目休息的夏侯剑。
想了想，也是将馒头递到对方面前。
“干什么？”
虽然是闭目眼神，但夏侯剑对于外界的一举一动也是颇为在意，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动他，自然是觉察到了宁采臣的动作。
本以为这个书生不知死活，想要偷袭自己。
然而……
在看清了宁采臣手中的馒头，夏侯剑眼神也是缓和了几分，却依旧是冷哼道。
“不必！”
“书生，你这性格不适合在外面闯荡，还是早些回去用功读书吧！”
想了想，夏侯剑也是叮嘱道。
“……”
而宁采臣闻言，也是露出了一抹苦笑。
如果有选择的话，他也想安心在家准备科举，奈何家中老母得了重病。
虽然倾尽家产也是没有治好老母的病。
在给老母安葬之后，宁采臣也是囊中羞涩，无奈只能替集宝斋收账，赚取酬劳养活自己。
而夏侯剑自然没有管这些。
待得风雨小了一些之后，便是牵着自己的马，继续踏上了寻找燕赤霞的路。
至于江晨。
也同样告别了宁采臣。
虽然行走在满是泥泞的路上，然而双足却不染尘埃。
看着这一幕，宁采臣也是陷入了深深地惊讶之中。
只觉得自己这一趟收账之行，似乎开始变得有些不平凡。
…………
郭北县。
不知是不是因为此处偏攘的缘故，眼前的郭北县，却是给人一种龙蛇混杂的感觉。
尤其是江晨刚刚踏入县城之中。
一些不怀好意的眼神，便是在他身上逡巡。
目光落在江晨那光洁如玉的念珠，以及手中的紫金钵盂，也是多了一抹垂涎和觊觎之色！
很显然……
这些人也是盯上了江晨。
尤其是他手中的念珠和钵盂一看便是价值连城，也是让许多人把江晨当做了一头肥羊。
“喂，那和尚！”
这些人自然是没有夏侯剑那般眼力和直觉。
在贪念驱使之下，便是直勾勾地冲着江晨走来，大大咧咧的开口道
“我看你鬼鬼祟祟，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你身上的东西……怕是从什么地方偷来的吧，还不快从实交代？”
而旁边那人，也是给了自己同伴一个眼神。
眼珠一转，也是不怀好意道。
“大哥！”
“我看这和尚，好像和通缉令上的江洋大盗长得有些相似，该不会是那江洋大盗假扮的吧？”
“有道理！”
“哥几个，给我拿下他！”
几人也是一窝蜂而上，也是朝江晨冲了上来。
旁人在心中同情江晨之余，也是有些遗憾，没有能抢先一步。
否则这样一头大肥羊，便是他们的猎物了！
然而下一秒。
令人错愕的事情发生了。
“噗嗤，啊——“
“你们这群混蛋，我是你们老大，你们捅错人了！”
“别打，别打，看清楚，你们打错人了！”
“噗嗤，噗嗤——”
顿时，几人也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最奇怪的是，几人身上的伤痕都是他们自己人所造成的。
反观江晨。
却是早已离开，继续前行。
这一幕看得旁人胆寒之余，也是默默地给江晨打上了一个不可招惹的标签。
而江晨走在路上。
眼见得一路的景象，也是对郭北县的混乱程度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噗嗤，噗嗤——”
不远处的一间茶寮，两名江湖门客打扮的人突然发生口角。
本来仅仅是一件小事。
但其中一人突然暴起，抽出长刀，将另一人砍了个通透!
周围人竟然对此熟视无睹。
而杀人者却丝毫不慌不忙，从尸体上摸出了对方的钱包，随后嫌弃的又踢了对方一脚，径自离开了！
待杀人者离开后。
一群人蜂拥而上，将尸体拔了个干干净净。
甚至于……
那尸体也被一家包子铺老板给拖走！
“这包子……”
看到这里，江晨也是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好在他现在是个和尚，不食荤腥。
否则真怕在这郭北县内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譬如人肉包子之类。
想想估计都能恶心的三天三夜吃不下东西！
“阿弥陀佛——”
来到一处客栈，掌柜的并未因江晨的打扮，而露出什么不耐之色。
“大师是来化缘的？”
“不是。”
“既然如此，那就是来吃饭的？”
“正是。”
听到这话，掌柜脸上的笑意，也是真挚了几分。
“大师放心，我们这里是饭菜绝对是干净的。”
“我马上让后厨为大师准备一顿素斋，保证让您满意。”
“有劳了。”
片刻之后，一份素斋被送了上来。
除了一碗热腾腾的素面之外，还有两道精致的小菜。
最重要的是。
这掌柜的的确所言非虚。
这素斋之中一点荤油都没有，味道也还算可以，自然是让江晨颇为满意，拿起快子便开始享用了起来。
…………
“是这里了…”
就在江晨不慌不忙用着这份素斋的时候。
一道有些熟悉的身影，也是颇为狼狈地来到了客栈之中。
宁采臣！
不过此刻的宁采臣。
却是看上去要比先前在那亭子里要狼狈了许多，浑身衣衫有着几处明显的破裂不说，双脚和鞋子上都是沾满了泥泞。
而且也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若非其身后还是背着那个书箱，倒是一点也不像个书生，反而像是乞丐。
不过……
或许也是因为这一点。
宁采臣在来到郭北县这一路上，都是平安无恙。
没有被沿途的劫匪当做是肥羊。
眼见宁采臣到来，掌柜的也是习惯性挤出了一抹笑容。
待得注意到宁采臣这副寒酸的样子，也是知晓对方口袋里估计没有多少银钱，不冷不热的招呼着。
“这位公子，您是吃饭啊，还是住店啊？”
一旁的小二也凑到宁采臣身旁，似乎打算帮他将身后的书箱卸下。
“不是的，不是的……”
反观宁采臣，却是连连摆手，有些唯唯诺诺道。
“掌柜的，我不是来吃饭，也不是来住店……”
“我叫宁采臣，是集宝斋派来收账的！”
这一句话出口，像是有魔力一般。
原本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掌柜，以及那有些热情的店小二，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冷冷地看了宁采臣一眼。
像是遇到了多年不见的仇人，眼中满是嫌恶之色。
“原来是收账的——”
有些晦气的呸了一口，掌柜的脸也拉了下来，不情不愿地拉开了装钱的抽屉，埋怨道。
“我说……”
“你们集宝斋怎么每次派人来收账，都要换一个人啊？”
宁采臣赔笑道：“上次的那个人收完了账以后，在路上就被别人给杀了，所以现在换成了我……”
说着还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似乎为自己前任的遭遇感到后怕不已。
凭心而论。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选择接受这种随时有可能丢掉小命的差事。
掌柜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
“唉，反正你收了账在路上迟早也是要被杀的，干脆不如就便宜我算了！”
说着，便摆了摆手，像是赶苍蝇一样对宁采臣道。
“别收了，别收了！”
“掌柜的，这怎么能行呢，我还等着回去交差呢！”
宁采臣见状，也是急急忙忙地从书箱之中翻出了账簿，准备要账。
毕竟……
他冒着生命危险，一路风尘仆仆。
不就是为了等要到钱之后，回集宝斋交差，好赚得一份酬劳，准备盘缠进京赶考吗？
可是这一翻不要紧。
宁采臣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先前下了一场暴雨，不仅是将宁采臣淋成了落汤鸡。
就连他书箱之中的账本，也同样是遭了殃！
眼下账本之上的账目统统都被雨水浸湿，墨迹化作了一团一团的污渍，根本就无法辨认清楚上面的内容！
这还怎么能作为收账的凭据？
在翻看了几页账簿之后，宁采臣不由得头皮发麻，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好在他也不算太笨。
在发现账簿被毁之后，也是不动声色地将账簿捧起，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幽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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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能不能先看看你们这边的账簿？”
生怕掌柜不信，还特意又加了一句。
“这是集宝斋收账的新规据！”
但……
宁采臣这般演技，如何能够瞒过老奸巨猾的掌柜？
也是一眼便看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