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下去,如果一生都注定背负着苦痛,又该如何好好活着。
当年杨莲没有踏足修行之路时,杨天哲便是如此叮嘱;在那场南境道天宗覆灭的大战之中,掌门林长风如是说,长老李宁义孙不通如此说。好像活下去,便是他们最大的期望。
只是对于杨莲来说,没有这些亲友的陪伴,活着的唯一意义,便只有复仇。
“师尊,我……想你了!”杨莲意识朦胧,唯有对师尊的眷恋,对长辈的依赖,在此刻尽数展现。他能走到如今的地步,皆是仰赖于一种对于玄爪傲海的恨意,他从来没有想过,师门长辈最希望看到的,不是报仇。
“孩子,我曾经想让你远离是非,是我太过优柔寡断,让你留在南境陪伴,致使你背负这道天宗的仇恨。这是我之过。现在,为师只求你一件事,放下仇恨,不要再执着。万事万物皆有其命运,道天宗的消亡,虽然可惜,但在天道循环之下。”
“天道?”似乎对于这个词汇极为敏感,杨莲即将消散的意识竟然再度凝聚起来,“天道天道,在师尊眼中,所谓的天道,便是不可违背的吗?”
“人生于三界之中,承鸿蒙大道,遵阴阳之气,受三曜之光,天道运转之理,便是万物生灭之理,缘来缘去,各有因果循环。”
“如果天道本身就是错的呢?如果有一方净土,生灵寿元无限,没有任何奸邪污秽的心思,没有丝毫欺压之心,万灵万族聚居,没有纷争,不可吗?”
“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地方,在传说中,如今的红尘人间北荒之地,在仙古之时便如你所说。但是结局你也知晓,北荒现在是没有任何生灵能够居住的。”
杨莲不服气,“如果有这样一个地方,那就说明如今的天道并不是完美无缺的,还有一个理想中的世界,只是暂时被掩埋了真相。”
杨天哲的身影愈加虚幻,好似能够与杨莲对谈,已经是最大的努力,再不能坚持多久。
“孩子,如果你想探询真相,西佛帝尊,会告诉你一切。但是,前往世尊山的路上,你会遇到无数艰难险阻。”
“西佛世尊?师尊您现在,就是在世尊山吗?”
“我不能告诉你,只是,如果我们还能相见,那一定是世尊帝佛的恩赐。所以,活下去吧,孩子。不是为了南境道天宗的仇恨,也不是为了更改天道规则,更不是为了成仙作祖。只是在这红尘人间万万世的轮回之中,你我再度相逢。或者,不止你我,也包括南境道天宗的所有故人。如果你可以做到。”
“为什么,如果西佛世尊愿意接引,我们不是可以直接重逢吗?”
“孩子,有许多事情,并不是红尘人间能够理解的。当你强大到一定程度,能够无视任何威胁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一切。接引为师前往世尊山,已经是超出了原本的计划之外。”
杨莲似乎有些明白了,洞天福地的生灵,无法插手红尘人间的事情,即便是西佛世尊,也要遵守中天阳明大帝的规矩。
如果说当初杨莲自己能够存活下来,是依靠司法天神的力量,那么杨天哲的神魂,便是被西天世尊山接引而去。
三界之中,中天阳明大帝位居天庭,是三界至尊主宰,也是第一位晋升道清金仙的生灵,已经无限接近于古神之境,距离真正的鸿蒙大道,也只是临门一脚。
而世尊帝佛,则是统辖世尊山洞天,同时,酆都无常界的真正掌权者,也是与世尊帝佛同出一源,只是相较于六道轮回的创立之功,仍有欠缺。
当年南境道天宗覆灭,诸多地仙长老尽皆折损。周茜不知所踪,李宁义惨死,林长风捐躯,杨天哲神魂下落不明,唯有一个孙不通入魔,还在与南境海域妖族厮杀。
为料想,西天世尊帝佛竟是在漫天仙神的注视下,将杨天哲神魂接引而去。因为杨天哲已死,神魂合该被酆都无常界勾走。而酆都无常界真正的掌权人,正是西天。
这样做,虽然瞒不过中天阳明大帝的耳目,但是,绝对是合情合理的流程。
一句与我佛有缘,便是最终解释。
属于世尊帝佛与中天阳明大帝的争端,已经不是凡俗可以理解。但杨莲也终于明白了师尊的所在。
“西天世尊山吗?师尊,我明白了。”
杨天哲欣慰得点点头,“我能够现身与你对谈,皆是世尊帝佛之助,在你成长的路上,我会一直关注着你。不过,天庭那里不会如此轻易让你到达。属于你的劫难,将从东海这场浩劫开始。”
杨莲道:“所以,洞天福地的生灵们,其实早就知道东海会有此劫对吗?”
“即便他们知晓,也束手无策,这是中天阳明大帝的规则。任何不遵守者,都会被碾碎神魂,再不入轮回。这是铁律。”
“那么有一天,我会向那位三界主宰质问一句为什么,坐视生灵浩劫,如何称得上仙神?”
“傻孩子,即便是世尊帝佛,也没有与中天阳明大帝一战的能力。你又能如何呢?来西天世尊山,你我师徒还可再见。三界的事,自有定数,不是你我能够改变的。”
杨莲点点头,“师尊,西天世尊山我一定会去。眼下这场东海浩劫,我也一定要阻止!”
杨天哲身形消散之前,叮嘱道:“西佛世尊的道法,你还不能刹那间领悟。但是,帝佛告诉我,能够对抗灭生道则的,不仅是强大的境界修为,还有生灵执念。如果执念足够强大,天雷地火不能灭其生。当年的司法天神,便是凭借强大的执念,在阴阳生死镜下活了过来。现在,一切都看你的了。”
杨天哲的身形,以及诸多故人长辈的身影,在灿烂的光华中消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
但是杨莲却是萌生一种强烈的求生意志,“师尊的神魂在西天世尊山,我要去寻师尊,要去南海龙宫,要去天庭质问天地,要为三界创造一个传闻中的净土。所以,我还不能死!不能死啊!”
如果只是为了南境道天宗的仇恨,根本无法撑持杨莲的求生意志,但是师尊杨天哲再现,更是说出自己此身所在。让杨莲心中燃起无比强大的执念,要找到师尊!
就在杨莲执念迸发的瞬间,金光大盛,莲开千朵,汇聚成慈眉善目的佛陀法相,盘坐在杨莲身后,一股庄严宏达的气息横扫而出,不仅将所有灭生之力消除,更是让灭生钟轰然碎裂。
佛陀金刚体,终于在这最危难的时节,与杨莲完美融合。
“卍”
杨莲轻声吐出一字,如同圣人佛陀君临宇内,万灵顶礼膜拜。
而在杨莲周身发生如此变故之时,天庭南天门,造化天君正坐在御銮之上,看着下方的事态发展。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苍茫的声音,却是让周边的天兵天将都没有察觉。只有造化天君微微皱眉,“所以呢?要不要我现在出手?”
“不用,只有先出手的人,才会有弱点露出。这一局,他已经输了。”
“啧啧啧,到了你们这个修为境界,心都脏!”
“没有是非对错的区分,反而以脏与净来评判我吗?有趣!”
造化天君道:“当年镇压敖无虚在东海,是不是你们就已经预知到了杨莲会有此行?包括司法天神舍弃一切下界,都在你们的计划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