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翦虽然是天仙神兵,甚至可以说只是用来炼制针对龙族的法宝试验品,对付普通同境界的龙族有绝对的压制力。但是,覆海大圣敖无虚乃是北海黑龙一族的真龙,又是最为杰出的金仙之境界,如果不是有世代镇压归墟之水的天命,他将是三界至关重要的存在。
即便被剥离了龙珠,囚禁了肉身,只是一片龙鳞在此,也绝不是天仙神兵蛟龙翦可以击败的。
余道平唯一能够取胜的机会,只有借用玄仙之力,才能打破这黑龙鳞,扫清前路的障碍。
但是,黑龙鳞已经镇压了梁无痕的神魂,一旦黑龙鳞破灭,梁无痕也必然随之一同消亡。这是留给余道平的考验。
自古以来,欲成大事者,无不是经历这种人性道德的考验,肉身的磨难,精神的压迫才功成名就的。
心知唯有斩杀黑龙,才能与杨莲一决,余道平却是无法弑师,只能寄希望于蛟龙翦。
蛟龙翦道:“主人如果没有这样的气魄,便不能与我相融,无法发挥全力,即便能够刺穿黑龙,只怕也杀之不死。”
余道平低下头,“只有我亲自动手才可以吗?”
“是,我的力量还不稳定,如果我自己出手,只会造成力量的流泻,唯有我勉力维系玄仙之力,由主人亲自刺入那黑龙体内,我们才有一线胜机。”
余道平没有说话,只是看向远方那顶天立地的黑龙身影,自己的师尊一生为了东海平和而筹划,如今却是要在最后被白白牺牲吗?直到如今,余道平才明白牺牲杨莲这个选择,有多么的自私。
因为梁无痕是自己的师尊,所以自己便会犹豫。那么杨莲便是孤身一人吗?没人在意他吗?哪怕是换做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生灵,这种牺牲就可以问心无愧了吗?
所谓的大义,并不能修补人族修士内心的亏欠。换做是没有道义的妖兽,并不会有这样的顾虑。牺牲什么去换取什么,从来都只看利益交换值不值得。
如果红尘人间的人族修士,并未接受这种礼仪道德的约束,也许,余道平也不会如此纠结。
只是啊,无论如何,东海的安危都是余道平心中的第一位,那不仅是师尊梁无痕的心愿,也是拂云长老与众多地仙的期望。
如果梁无痕的死,能换来东海平和的契机,那么没人会责怪余道平今日的选择。
“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余道平口中默念中土圣人之言,手中却是握持玄仙之境的蛟龙翦,身化流星,向着充塞天地的黑龙之躯冲去。
黑龙的金仙威压好似在这一刻猛然爆发,强大的上位者气息让余道平的身体难以承受,在这一刻崩碎瓦解,血肉如同融化的冰川,在炽热的日阳之下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蛟龙翦虽有玄仙之力,到底只能加持攻击,不可庇佑余道平。
“主人……”
余道平的血肉化作元力消散,被蒸腾一空,血淋淋的肉与骨裸露在空气之中,森森阴寒。
但是,临死之前的金仙之威,也终归只是持续刹那便无法维系,只有巨大的黑龙之躯依然傲立于天地之间。
“蛟龙翦,斩龙!”
在巨大的黑龙面前,余道平的身影恍若蚊蝇不可见,又如蝼蚁难撼山。但是,蛟龙翦玄仙之力爆发而出,化作两道纵横乾坤的无双光柱,死死钉在黑龙的心口,同时,对于龙族的克制之力也全数爆发,阻挠了黑龙强大的愈合。
肉身体魄几乎尽数消散的余道平,丹田之内的地仙元力尽数涌入蛟龙翦内,力求能够击破黑龙鳞的防御。
庞大的黑龙之上,天穹在流泻紊乱的元力,之下是崩碎的大地。在它的心口,是纵横连接的法宝之光,玄仙之力与黑龙之鳞僵持,迸发出炽烈的火光。
在得到余道平的全力辅助之后,那原本防御无双的黑龙鳞竟然有了破损的迹象,一点细微的裂纹正在逐渐扩张。
同时,危机之感也被黑龙鳞感知。
“余道平,你真的如此狠心吗?别忘了,你的师尊正被我镇压,如果我死了,他一定会随我一起消亡。你要想清楚。”
蛟龙翦无法自行运招,黑龙鳞不能抽身而退,唯一能够掌握主动权的,只有余道平的意志。只要他能狠下心,才能完成这场屠龙之战。倘或他一时心软,则前功尽弃。
“主人,不可听其蛊惑啊。”蛟龙翦焦灼传音。
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的余道平,只有意志在支撑蛟龙翦的前进。面对黑龙鳞的逼问,蛟龙翦的提点,心中却是一片澄明。
“我已经让师尊失望太多次了,这一次,我不会因为所谓的道义与感情,而误了东海的大事。杀了你,杀了杨莲,东海浩劫方能解决。所以,我不能在此止步,不能就此停手,不能放弃啊。道诀,合灵聚法破苍穹!”
没有给黑龙鳞再度说话的机会,也没有让蛟龙翦再度催促,余道平运转最强的力量加持之法,顿时形成庞大无双的元力风暴,竟是比之黑龙也不遑多让。
整个灵脉之源流地的元力,皆是来自那些蛟魔军魂灵,此刻无数怨灵难以控制己身,被元力风暴席卷过来,又转化为最精纯的力量,回返余道平之身。
顿时,原本气空力竭的余道平,再复全盛之姿。当然,这样做的代价也极为惨重,未来修行晋升都将受到影响。
但眼下,却是值得的。余道平这般以为。
玄仙身边,再得天仙之助,地仙之体,又得鬼仙之威,蛟龙翦光芒大盛,终于顺利刺穿黑龙鳞,对龙族的克制之力游走黑龙体内经脉,断绝其根骨血脉。
本是天地也无法容纳的黑龙之躯,在这一击之下轰然崩解,伴随着黑龙鳞的不甘怒吼,化作无可抵御的元力爆炸,引发空间震动,虚空现世。
“余道平,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啊!!!”
凄厉的嘶吼,挽不回流逝的生命,只是一块金仙黑龙的鳞片而已,却是蛟龙翦加上余道平才勉强战胜,真正的覆海大圣敖无虚,又该有怎样的实力呢?
梁无痕的神魂在黑龙鳞破灭之后,终于被释放出来。虽然黑龙鳞叫嚣着会让梁无痕一旁陪葬,可是余道平的决绝之志远超他的想象,竟是给梁无痕留下了生机。
只有神魂一缕的梁无痕却是露出赞许之色,“好徒儿,你做得很好。无论你为了什么选择连我一同斩杀,我都会相信你,那一定有关于东海。”
余道平气机消散的同时,却有无数魂灵自发聚拢而来,化作纯净的天地元力修补其身躯,让他原本的伤势快速复原。而蛟龙翦也因为这元力补充而得到短暂的休憩。
“师尊,我……这样做,真的对吗?”余道平并没有因为伤势的好转而开怀,反倒是陷入深深的怀疑当中。
“为师不能为你的选择做出判断。不过,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吧,我会在东海蓬莱等你。”
“师尊不问我要去做什么吗?”
“能够让你跨过斩杀我的心魔都要去做的事情,我不会去阻拦你。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回来。”梁无痕心中无限宽慰,余道平能够做出那样的选择,就代表着他已经成为和自己一样的地仙。为了东海,牺牲一切的守护者。
“余道平,斩杀杨莲只有一次机会,也是拯救东海浩劫的机会。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落宝混元袋的声音幽幽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