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他只跟刘太叔学了三个月,刘太叔便让他出去走活了。说真的当时他自己紧张得要命,这跟尸体打交道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会,我爷爷王天一也感到担忧,说是凭他这点本事,就算学上三年也不一定能够下土。现在你让他下土,岂不是要害他性命吗?刘太叔听了,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老伙计你就放心吧。我看这娃子是天生做阴店的料。你不让他出去试试,怎知道他不行呢?父亲当时也是意气冲上了心头,平日里总被人叫没出息,现在难得有表现的机会了,怎肯错过?
“爷爷,就这样同意你去了?”我听到一半,打岔了一句。
“你父亲我虽然不长出息,常常惹你爷爷生气,但毕竟是你爷爷生的儿子。他又怎肯放我出去做这么危险的营生。”父亲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后来啊,还是你刘太叔苦口婆心地劝道,他老人家才送了口。不过,有个要求就是带上你刘一叔。”
刘一叔小我父亲三岁,但他那会的能力却比我父亲大得多了。碰巧刚好又从外边游逛回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刘太叔便点头同意了。这是两人第一次合作,出发时间定为三日后的早上八时整。时间是刘太叔亲自敲定的,大吉大利自是不用多说。在两人临走之时,爷爷王天一又叮嘱了刘一叔几句。大致上是让刘一叔多关照着点我父亲。可这话就让父亲听着不太舒服了,毕竟那会他年轻气盛,说什么也不能被同龄人开不起。于是,这一路上两人是貌合心不合,都是憋着一股子倔气得。
两人前往猎捕尸体的目的地是金华的一个山区,那山区里有一个较为隐蔽的村落。由于车路不通,交通不便,所以那村落除了经济落后之外,就连思想观念都没有跟上时代。走之前刘太叔也叮嘱过,他说那村落的村民还都带着封建思想,所以你们两个娃子千万要拘谨一些,可不能破坏了当地的规矩。不然的话,这桩生意就做不成了。
其实,这是桩生意是一熟人介绍的。那熟人姓胡,父亲到了现在还记得很牢,还笑着跟我们说这人叫胡牛子。
“难道是个道士?”李狗儿抢着问了一句。
我怪他打乱了父亲回忆的思路,便恶狠狠地瞪了他一脸,啐道:“就你能耐?不该说话的时候,就别说话!”
“狗娃子说的没有错,那人真的是个道士。”父亲微微一笑,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自打狗娃子入住我们家以来,他就把这小子当成家人一般看待。
“不过,这胡牛子是个半路出家的道士。”刘一叔在旁补充了一句,他茗了一口浓茶,皱着眉说道。
我只听说过半路出家的和尚,却不曾听闻还有半路出家的道士,于是觉得好奇,忍不住又问了一声:“这半路出家的道士长什么样?”
父亲笑了笑,接着说道:“这胡牛子的爷爷是个茅山道士,不过只是学了一些皮毛而已。传到他爸爸那一辈时,茅山道法已经所剩无几。所以,当他爸爸要传给他之时,已经无从下手。可是他们家除了做道士外就没有别的营生,他也是逼于无奈,为了讨生计,只好铤而走险。”
父亲顿了顿,将手里的祖明豆奶全部喝完之后,接着又说道:“那一晚,胡牛子偷偷来到自己爷爷的坟头,然后撬开了土,之后便对着他爷爷的尸骨大哭了起来。他痛苦流涕,诉说家业的败落,只求爷爷能够显灵,指给自己一条生路。”
“那有人刨自家长辈的坟墓来找财路的,那岂不是风水往外流了吗?”我嗤笑了一声,只觉得这个胡牛子做事情太过于荒唐了。根据我们的习俗,长辈死后要入土为安,这样后代的风水才能留住。倘若祖坟被外人刨了,那么后代的风水也就外流了。
“这胡牛子连最基本的规矩也不懂,还想当个道士?呵呵……”李狗儿也跟着乐了一句,他的笑声中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话虽如此,但是那晚他刨了爷爷坟头之后,他爷爷竟然显灵了,并把自己生前所有的本事全部教给了他。可惜,那时的胡牛子和我一样,日子过得混沌,便连记性也是模糊的。当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只学会了一半。不过仅是这一半的水平已经强过他老爹许多了,要糊口饭吃那是容易得很。”父亲说的话大大出乎了我们的意料,胡牛子让自己爷爷的尸骨未寒,已经是个大大的不孝子孙了。若换做我是他的爷爷,那一定是要好好教训这小子一顿不可。哪里还会将本事传授与他。
胡牛子学会了那一半本事后,就常替村里人看阴阳,农村思想落后,一遇到什么不顺利的事情便要找他问个明白。如此一来,他的生意倒也是常年不断的。有时候甚至是比村里那位赤脚医生还红火,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生病后竟然不愿意去看医生,说是吃药打针都是没有用的。要将自己的病彻底医好,就必须找胡牛子要道符。胡牛子是个精明人,他懂得如何运营自己。因此,不到两年的光景,他已经成了村子里少有的万元户。在那个时候,别说是一个村了,就是一个县也找不出几个万元户来。
“这胡牛子本事没学到,倒是成了坑害人的神棍了。哼!真给俺们道上丢脸……”李狗儿听了之后颇为愤慨,不由得怒骂了胡牛子一声。
“狗娃子你也不必气愤,这个世上讲的就是因果报应。这胡牛子虽然是富了起来,但赚得都是不义之财。常言道不义之财如流水,那是长久不了的。”父亲接着又说道:“不久之后,他的道符便吃死了一位老太太。那老太太的家人哭着喊着闹着要抓他去见官,那时已经是新社会了,新社会是*的,杀人可是要偿命的。胡牛子叫这家人吓唬了一通,顿时慌得没了神,亏得那会村长站了出来。村长说都是自己村里的人,不好将事情闹大。只叫胡牛子赔点钱就完事了。可是,一个人的生命又怎么是出点钱就能了事的呢?那家子人当然也不是傻瓜,他们岂肯占点小便宜就了事。所以,最后胡牛子赔光了这两年来所有的钱财。一夜之间从万元户变成了破烂户。”
“哈哈哈……果然是善恶到头终有报。”我大笑了起来,对于胡牛子的遭遇,竟然显得没有任何一点同情的心思。
“那你们和胡牛子又是怎么扯上关系的呢?”一直默默不吭声的秦归,这时候终于出声了。他的问题直接问到了点子上。我们听了这许多关于胡牛子的事情,却还不了解父亲和刘一叔到底是怎么和他联系上的呢?难道他破产之后,继而做了阴店?
“开阴店……他当然没有那个本事。他之所以找到我们是因为那被他道符害死的老太太,由于怨气过重,最后异变成了尸体。就在她的家人要为她下葬之前,她突然间变成了尸体,当时可把在场的村民吓了个半死。所幸,这老太太谁也不害,只害那胡牛子。”刘一叔接过父亲的话茬,继续对我们说道。
“他好歹也是个道士,难道连这样的一具尸体也对付不了?”我又嗤笑了一声。那老太太是刚刚尸变的,这样的尸体在我们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若是没有那点本事,恐怕连活命都有困难。”刘一叔叹了一声。
当时,牛胡子躲进了自己家里,并在门上贴了几张道符。这道符虽然治不好病,但对付刚异变的尸体倒还是有些作用的。可是,他毕竟学不到家,仅凭那几张道符也只可抵挡一会。尸体始终还是会冲进去的。眼看着生死存亡就在一线间,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还是村长站了出来。村长说他听闻余杭有一王家阴店是专门对付尸体的,可以把他们请来或许会有些办法。
“还是村长是个明白人,这样的尸体我们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我听完哈了一声,得意洋洋的说道。
经过商定村长派遣了村里几名胆子壮的中年男子来余杭找到了我爷爷王天一,在刘太叔的提议下就让我父亲和刘一叔一起前往了。先前与其说那胡牛子是介绍人,倒不如说我们去做这笔买卖实际上是为了救他。
父亲和刘一叔赶到那会,尸体已经攻破了胡牛子的大门。若不是胡牛子死死咬住夜壶,他恐怕早就没命了。那夜壶里有他的童子尿,是尸体害怕的东西。
父亲到了现场也是楞了神,他毕竟只学了三个月,遇到尸体根本无从下手。这时,亏得有刘一叔,他使出了岐黄九真诀,轻轻松松地将那具尸体解决了。因为,他们两人是披星戴月赶过去的。到了之后,也还是大早上。所以,那胡牛子为了感激两人救命之恩,特意下厨做了一顿早饭。然而,就是因为这顿早饭,却害得刘一叔从此以后就绝了早食。
“老叔子,他到底给你吃了什么?”李狗儿禁不起好奇,又问道。
“黄金肉……”刘一叔回想起那会的食物,竟然泛起了恶心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