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那只手的一刹那,我心中感到一片愕然。整个人慌急了,脚下一片乱踢,妄图用力将那只手甩开。但是,这一切只是徒劳。那只手把我抓得死死的,尖锐的指甲已经刺入了我的皮肉。一行嫣红的鲜血,缓缓地流了下来。
“快来帮帮我啊!”我大声求救道。
“大成哥,别怕。狗娃子来了!”李狗儿应了一声,瞬间踢出一脚,可他这一脚还未触及那只手,陡然间却又被另一只探出水面的手给抓住了。咣当!由于单脚失去重心,他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水花四溅开来。
“狗娃子,你还好吧?”我顾不得自己,先关心起李狗儿来。
“俺要被他拉下去了!”李狗儿急着喊道。
他话音刚落,我也感觉到了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拉着自己下降。这可怎么办?千钧一发的关头,我还是朝陈三关瞪了一眼,无声的告诉他道:陈道爷,您就别看戏了,快来帮帮我们啊!
“孽畜,还不快快收手!”陈三关终于肯出手了,他手里打了一个劫印,然后冲着水下呵斥道。
“呵呵,不知死活的小辈。今日,老夫便要叫你们有来无回!”这时,水底冒上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不用多说,一定是那个李启先的鬼灵在作怪。他死前受到家族的重罚,死后便心生怨念,以万千的怨气化为了厉鬼。此刻,厉鬼出窍,正是要索取我们几人的性命。
“吃我一招!”陈三关看准时机,先下手为强。他伸手一指,只见一道金光射入了水面。片刻之后,我们便又听到嗤的一声,显然那金光击中了什么物体。
“是有些本事,但你用的不是我们陈李家的藏术。”李启先接着又问道:“你到底是谁?”
“山村野人,不值得一提。”陈三关回答道。
“不说也罢,老夫在这井底寂寞了百多年,今日正好杀你们解闷。”李启先听完,说话声变得更加阴冷。
吼!他发出一声鬼嚎,使得水井四壁摇摇晃晃。此时,我的半个身子早已陷入水中,动弹不得。再看李狗儿的处境,要比我好上一些。他只是被淹了一条腿。
“狗娃子,快叫沫沫帮忙。”这时,我方才意识到除了陈三关之外,我们还有一具尸体。尸体的战斗力虽然比不上厉鬼,但至少能多出一份力。
“俺知道了!”狗娃子点了点头,便取出他那根随身携带的骨埙。当即,一支激烈的战斗曲吹响了井底。在进入战斗的时候,赶尸匠就是指挥官,被驯服的尸体会听从他的一切指令。战斗曲如冲锋号一般,这是让尸体发起疯狂进攻的指令。沫沫接到李狗儿的指令后,噗通一声向水下猛扑。她虽然是一具女尸,但觉得称得上勇士。只见,她整个人都已下水,只有一头秀发还浮在水面。
仅过了片刻,我便感觉到脚跟处缓力许多。那只手已经在松动,看来是沫沫让他受到了压迫。瞄准这个时机,我试着用力往上提,试图脱离李启先的控制。
“把手给我。”说时迟那时快,陈三关向我伸来了援助之手。
“哦。”我来不及反应,便把手伸给了他。他用足气力,将我拉了上来。不等到我给他道声谢谢,他便又问我道:“小子,学过藏术没有?”
“在香炉禅寺的时候,学过一招半式。”我告诉他道。
“那便好,你我同时出招,将这只鬼逼出水面。”陈三关说着,双手齐发,连连打出三道金光。
他这金光威力极大,一道落在水面都能揭起轩然大波。直到三道金光全部打完,我能看到沫沫和那李启先搏斗的身影。
“还愣着干嘛?快出招啊!”他见我迟疑不定,便又催促了一声。
“要怎么出手?”我急着问道。师傅智光禅师虽然教过我一些,但那只是理论,倘若要真正使用出来,还是有点生疏的。
“聚丹田之气,然后汇于指尖,再以口诀引导。”陈三关指教我道。
聚气的要点再于凝神静气,要换了常人,面对眼下这种场合绝无可能做到。但是,我却不一样。我从小便练习打坐,禅功十分了得。只要自己在心里念起佛经,便很快能静下心。此刻,我便不多想。双目紧闭,口中念起了心经。
或许陈三关的方法真的有用,在那一刹那我的脑海中闪过了一连串字符,我将这些字符串联起来,竟觉得一股暖气从丹田冲了上来。
“阿弥陀佛!”待暖气汇聚指尖,我便口颂了一声佛号。佛号未落,一道佛光就冲破指尖疾驰而出。
“孺子可教!”陈三关见状,微微一笑。
“大成哥,你好生厉害啊!”李狗儿也拍手叫好道。
有了这头一遭,我自然是信心大增。接二连三的打出了佛光,这便是藏术赋予人的魅力。我和陈三关各站一边,同时朝水面发起猛攻。这种疯狂的举动,大概进行了三、四分钟。直到我们两人累得气喘吁吁,方才停了下来。
水面再次恢复到平静,而李启先也没有了动静。但愿是被我们两给打死了。
“怎么样?爽吗?”陈三关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问我道。
我无力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在使用藏术的同时,也把体内的怨气全部给释放出来了。所以,你会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爽感。”陈三关接着说道:“不过,你要记住了。藏术极耗人的纯元,切不可肆无忌惮的使用。”
我又点了点头,心想:这毒道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莫非是有其他阴谋不成?
这时,李狗儿却突然说道:“沫沫怎么也没动静了?她该不会……”
经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惊起了一声鸡皮疙瘩。方才我们一味猛攻,却把沫沫的安慰置之度外了。她是在水下和李启先缠斗的,很容易被我们的藏术所误伤。如果,李启先真正被我们打死了。那么,她八成也逃不过此厄运。
“沫沫,快回来。”李狗儿一直以来都很爱护自己的尸体,他急了性子,当下吹奏起了还魂曲。我曾听他说起过,用骨埙吹奏出来的还魂曲能在十里之外将迷失的尸体指引回家。
在还魂曲的波动下,平静的水面再次吐出水泡来。水泡由小变大,由少变多。不多时,一束头发冒出了水面。
“看,是沫沫!”我指着水面,大喊道。
“太好了,沫沫没死!”李狗儿高兴得跳了起来。
沫沫终于探出了水面,但她却不是一人,背上还驮着一具白骨。这具白骨应该是李启先,他看起来很安静,像是已经被我们所击杀。
“慢着!叫她不要靠近。”陈三关见状,很警觉的说了一声。
“你凶什么?沫沫可是为我们立了大功的。”李狗儿啐了一声,便向沫沫走了过去。他大跨了两个步子,来到沫沫身边。然后,弯腰对着她细声低语了一番。
“喂,狗娃子,你在搞什么鬼?”我越看越好奇,忍不住问道。
“沫沫和其他尸体不一样,她会能听懂俺讲的尸语。”李狗儿解释道。
尸语是赶尸匠们和尸体沟通的语言,但并不是通用语。每个赶尸匠有着自己特殊的尸语,只能和自己熟悉的尸体进行沟通。之前,父亲和老叔子都跟我讲过。当年,我们王家唯一一次参加群英会的时候,就输在了这门尸语上。尸语能更好的激发某些尸体潜在的能力,使得他们更具战斗力。
“你跟她说了什么?”陈三关半信半疑,问道。
“俺问她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李狗儿如实答道。
“刚刚发生了什么?”我和陈三关一样,对方才之事充满了好奇。
“沫沫说,她在和李启先缠斗的时候,被你们打晕了。醒来后,发现李启先就躺在自己的身边,便将他驮了上来。”李狗儿瞪着眼睛告诉我们道。似乎在怪我们,为什么没有注意沫沫的安危。
“对不起,沫沫。”我吐了吐舌头,然后对沫沫赔礼道歉。
“她不过是具尸体,和畜生无意。你又何必在意!”陈三关对我冷笑了一声。
“尸体不是畜生,她和我们一样具有尊严!”李狗儿听了立马反驳道。
“那好,老道随时可以让你变成有尊严的尸体。”陈三关被激怒了,眼光中闪过一线杀机。
我见情势不妙,赶紧打岔道:“我们先上去吧,别让老太君等急了。”
……
费了好大的劲,我们几人终于出了井。得以重见天日,那是一种不能言明的幸福。拉我们上去的是李三生,因为祠堂里目前只要他一名男丁。出了大量的苦力,他已累得气喘吁吁。陈灵儿一见到我,便关心起我的安危来。这确实让我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除了我母亲之外,她是第二个会牵挂我的女性。
我对她微微一笑,说道:“放心吧,我没事。”
然后,又把沫沫牵到了她的手里,又说道:“看,我还把沫沫完完整整的给你带回来了。”
“还不快把先辈放下来。”可就在我们两人含情脉脉的时候,老太君跺了跺脚,斥责道。
我们不敢怠慢,从沫沫背上取下了李启先的尸骨,然后平平整整地摆放在地上。这时,老太君却扑通的跪倒在地,对着李启先的尸骨磕了三个响头。
“三生,你去把人全部叫来。”最后,她又吩咐了李三生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