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父叫王天一,王家祖上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富有良田千亩。在晚清那会,还捐了个知府,可谓风光无限。可是,好景不长。我们王家没有逃出“富不过三”的定律,千万家财毁在了一种名叫“福寿膏”的大烟上。福寿膏又叫鸦片,是从西方流入的毒品。人一旦吸上瘾后就极难戒除。当时,我们王家人上到老爷太太下到管家丫鬟,几乎是人人都沾染上了此物。偌大的家业,仅在短短的两三年间就败完了。
我祖父出生的时候,家道已经中落,但他的日子却仍旧过得有滋有味。这是为什么呢?据说,当年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曾祖父掘了他人一处祖坟,挖到了不少宝贝,拿去变卖之后发了一笔横财。但对于这段不光彩的家史,我祖父一直是矢口否认的。每当被人问起此事,他总说当年掘人祖坟的是刘先生。
刘先生早年是教书先生,后来在某军阀处当了幕僚,凭着懂点阴阳之术很快受到了重用。当时,战事频频,生产力中断,导致物资困乏。很多军阀为了能够填充军饷,便动起了盗墓掘宝的主意。盗墓这活看似容易,实则大有学问。如果你不懂点阴阳之术,很可能下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正是如此,刘先生恰好有了用武之地。
但民谚有云:“掘人祖坟,损己阴德。”从后来刘先生的遭遇来看,此话也不无道理。刘先生效力的军阀虽然靠盗墓填充了不少军资,但终因为在战场上指挥不当,一举被人所歼灭。刘先生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却瞎了一双眼睛。从那以后,他便当起了算命先生。白天替人卜卦赚点小钱,到了晚上就跑去赌坊搏一搏手气。说来也巧,也就在那里他认识了我那个嗜好赌博的曾祖父。
曾祖父好客,把他请到家中吃饭。但是,刘先生刚进家门连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急着要走了。曾祖父生疑,问他为什么。刘先生叹了口气说,此地不祥。曾祖父知道他是个算命先生,所以很忌讳他讲的每一句话,便非要问个明白。刘先生也感激曾祖父是个实在人,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原来,刘先生从认识曾祖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那味道跟自己身上的类似,只有盗墓贼才会有的气味。这气味寻常人自然无法识别,可他懂得阴阳之术那就另当别论了。在他的一番询问后,曾祖父只能把盗人祖坟的事情和盘托出,并且懊悔了几句,说那也是穷到迫不得已而为之。
刘先生说,生人最忌讳的事情莫过于掘人家祖坟。不但断了他人的风水,也祸及了自家的风水。曾祖父听完,那是大惊失措,连忙讨教破解之法。刘先生沉吟了一会,告诉道,他早年路过丽水青田,在一户刘姓本家中学到了“破命大法”。此破命大法能够改变命理,扭转乾坤,只不过使用者会折损阳寿。曾祖父听完,大喜过望,说是只要先生能够帮王家续上风水,那么王家愿意与他共享富贵。刘先生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点头了。为了感激他用阳寿替我们家续上风水,曾祖父就把自己的妹妹许配给了他。同时,还让祖父认他做了干爹。
刘先生双喜临门,高兴之余还替祖父的改了名字。因为祖父命中缺水,就替他改叫“天一”。《易经》上说“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这可是吉象。
刘先生就这么在我们王家安定下来,后来还生了个儿子,与我祖父结拜成了兄弟。他还把自己懂的阴阳之术编成书教给了这对兄弟,说是日后在乱世中也能混个饭吃。后来的世道虽然逐渐太平了,但对金钱的需求也越来越大。也亏得有他这门手艺,才使得我们王家至今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当然,我们家不是做着盗墓的勾当,也不是光替人看看相,而是经营了一家“阴店”。
何为阴店?说白了就是一家跟尸体以及鬼魂打交道的店铺,那些常人避之不及的东西就是我们店里的商品。这家店是祖父和他那结拜兄弟刘乙一起创立的,后来传给了我父亲,我父亲年纪大后又传到了我的手里。
我叫王大成,父亲给我取这个名字寓意就是希望日后我能大有所成。然而,事以愿违,我刚出生那会就得了一种怪病,整个人像只烫手的山芋,任何人都接触不得。看遍了附近所有医生都不能治愈,父亲琢磨了一会,认定这病是他给我带来的。由于这些年他和刘一叔一直经营着阴店,跟尸体和鬼怪接触多了,难免会沾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刘一叔听了说,可以去嘉兴找葛布衣帮忙。葛布衣是道上有名的方士,和我们王家相交甚厚,父亲和刘一叔只要遇到什么难关都会找他求援。
于是,我被送到了嘉兴南湖。葛布衣一见着我,就大惊失措的说,这娃是鬼胎,留不得!可毕竟是亲生的骨肉,父亲始终下不了手。他哀求葛布衣想法子救救我,葛布衣叹了口气说,只能把这孩子送到绍兴香炉峰,由他的师兄智光禅师来解救。
到了香炉峰后,智光禅师每天给我朗诵佛经,希望能感化体内鬼灵的怨气。我就这样沐浴着佛光,一待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里,智光禅师不但对我关怀备至,而且还教我读书写字。特别是在我十五岁那年,他把如何对付鬼怪的本事传给了我。这也为日后从父亲手里接过阴店,打下了夯实的基础。
二十年后,我再一次回到家中,发现家人都老了。他们虽然年年都来绍兴看我,但是这一年我总觉得他们老得非常快。尤其是父亲,他已经非常疲惫了,再也不能支持起整个家业(阴店)了。于是,他做出了一个慎重的决定,将这家已经历两代王家人的阴店传给了我。
我,王大成,今年二十岁,成为了一个年轻的老板。既然说是老板,那手下自然有员工了。接下来我就为各位介绍一下我那几个员工。
第一个,是刘一。他是我们店里最德高望重的,以及他和我们王家的种种关系,我都要叫他一声叔。按常理,刘一叔是我父亲的帮手,本该随着父亲一起隐退的。但是,父亲怕我稚嫩就让他留下来“辅佐”我这个“新帝”了。可以说,他是我的顾命大臣。
第二个,是秦归。他年纪不大,估计只比我大七、八岁。但他却已经是我父亲的老伙计了,跟着我父亲打拼至少有十年。他是个医生,但并不是大家想象中的寻常医生。他的医术只能医尸体,这是一门古老的手艺,现在会的人已经不多了。
第三个,是李狗儿。他是我从“人才市场”招来的,年纪比我还小,是个未成年的农村娃。这里,你们不要怪我滥用童工,实在是这娃的手艺太高了,高到我无法拒绝。他出生在湘西一位赶尸匠的家中,从小跟着家里人干活,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把赶尸这门技术练到炉火纯青了。据他自己说,他已经能驱赶300岁的古尸了。就这水平在我们业界已属一流,要知道我刘一叔活了大半辈子,可他至今连100岁的尸体也对付不了。
介绍完店里的员工,就该说说我们的业务了。我们的收入主要靠贩卖尸体、鬼物给那些需要的人,而这些人大多数都是道上的人。换句话说,我们拥有一个固定的圈子。所以,也不愁有货无价的尬尴场面。但如果你用“稳定”这个词来形容,那就会有些不合适了。我可以把它比作是古董行,行情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只不过,我算得上是一个幸运的人,刚接手店面还不到一个月就有生意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