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惊愕地盯着对面走来的鬼王看时,朝我走过来的鬼王却突然一愣,紧接着神情一变,嘴角泛起一丝狞笑,朝我说道:“孤王总算是明白了,难怪你能几次三番将阴曹地府闹得天翻地覆,原来你是人曹官……”
“是又怎样?”我冷哼道。
“不怎样,别以为你将孤王强拉出来,就能降得服我!”只听鬼王又道:“人曹官虽有奇能,但也不过是降降小妖小鬼罢了,孤乃十殿鬼王之一,不管是阴曹还是阳间,孤王都不怕你……”
说话间,就见那啖血鬼王突然张开双臂开始左右乱晃了起来,一边晃动臂膀,一边从口中传出一阵阵呜哩哇啦地古怪念叨声,就宛如再念诵什么咒文经卷似的……
而伴随着那念叨声,只见啖血鬼王左右以及身后开始隐隐约约地现出一道道乱舞的残影,残影越来越多,越来越真实,渐渐化出人形,或是在空中飘,或是在地上爬,竟是一只只鬼魅不知从哪儿被那啖血鬼王召唤了出来,没多一会儿的功夫,十只便变成了二十只,二十只又变成了四十只,越变越多……
见我盯着那些肆意乱舞的鬼魅惊了住,啖血鬼王停止念叨,突然朝我狂笑了两声,说道:“吾既是鬼王,自然与寻常鬼魅不同,阴曹的万鬼千差又有几个不惧吾王三分,世上的无主孤魂又有几个敢不尊王吾调遣,任凭你个小小的人曹官又能奈得我何?”
听到这话,我顿时眉头一皱,急声问道:“既然你还知道自己身为阴间鬼王,如今又何必留恋人间不肯离开?你就不怕逆了天道大祸临头,反毁了自己的一身修行?”
“哈哈!阴间闷烦,吾王早已耐不得那寂寞无趣,如今巧被那鬼堂口中将吾王供为堂主的易宁将吾唤上人间,还想我走?我呸!人间肉品鲜活,血味妙美,吾王岂会如此轻易再下到那地狱中去受罪?”
显然,这啖血鬼王主意已定,光说是说不通了,我索性把手中剔骨刀紧紧一攥,横眉立眼瞪着那鬼王喝道:“好啊,既然好说歹说你不听,那我也只能赶你下去!你可别忘了,我这把剔骨刀上附着结巴仙祭器之中的诛六道,我就不信,有这一把魔刀再说,我还能斗不过你!”
话说到这儿,我将心一横就想冲向那啖血鬼王,给他来个先下手为强。
哪知道还没等我冲上前去,就听又一声怒吼从那啖血鬼王的背后传来——
“诃利只南!你背信弃义天理难容!”
听到这话,啖血鬼王不禁回头一看,我也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百鬼乱舞的黑暗之中一阵急促地脚步声响,一个人影已快步从黑暗中冲出,边朝着我们这边冲来,边双手掐诀,朝着周围那些朝他闻声扑去的鬼魅连挥带打,口中更是时而默念几声咒文,转瞬之间,几只鬼魅就已在他的诀法之下连连惨叫着灰飞烟灭,然而,更多的鬼魅却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更加凶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易宁,无疑是我利用人曹官的命格将啖血鬼王诃利只南的真身从易宁肉身中生拉硬拽出来时,将肉身内易宁的精魂也同时给拽了出来……
一见易宁被一大群鬼魅围困了住,我一声冷哼,循着易宁正厮杀的方向怒吼道:“易宁,你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想到吧,你自己请来上身的仙家如今竟强占着你的肉身不愿离去了……”
“怪我……都怪我……”
易宁一边和频频冲向自己的鬼魅们厮杀,一边满脸歉疚地紧皱着眉头急声说道:“我精修多年萨满教出马请神法事,想不到如今竟被上身的仙家反客为主,自己竟毫无办法,看来真是我多年以来不修正道的报应……”
易宁边说边拳脚招架周围百鬼,不得不说,他虽恶贯满盈,但一身术法确实厉害,数十鬼魅从他身前背后屡屡偷袭,或是飞天或是遁地或是疾行,却无一只能近了那易宁的身……
不多一会儿的功夫,易宁便已从百鬼群中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来,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我的身前……
而此时此刻,最让我吃惊的却并不是易宁那一身百鬼难侵的术法,而是,如今刚从一群鬼魅之中血拼杀出的易宁,分明是被我从肉身中拽出来的阳魂之躯,既是单薄魂体,为何他却能和我一样以阳魂之躯施展生前所学术法除魔?这可绝非是一般命格的常人所能够做到的事情,据我所知,除了我这人曹官命格之外,似乎只有两种特殊命格之人,能够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协助之下,如我一般出魂通幽、穿梭阴阳,且即便出魂之后身为魂体,也同样能将生前在世时所学术法,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
其一,便是类似传说中张天师、吕洞宾这种世间难得一见的道学奇才‘五世奇人’;而其二,则为杨死那种比五世奇人更为罕见的‘九世奇人’命格,可谓当世无双,千年难遇,世间绝无仅有。
除这两种‘九五奇人’之外,再有其他,便是被统称为‘天官命格’的天、地、人‘三曹官’命格,虽比不得九五奇人这般天生奇能、道行高深,却能任游三界、兼管上下,自然也算是人中之杰了……
而一见我满眼震惊不解地盯着他看,易宁一下就察觉到了我心中的疑惑,于是趁着周围乱舞的鬼魅们没敢再逼近过来,易宁朝我微微一笑,颇为自豪地道:“怎么,这就被吓着了?难道你以为这世上仅有你一名三曹官命格之人不成?”
“你,你也是?”我一声惊呼。
易宁点了点头,又笑着说:“不错,我乃天生地曹官命格,也就是民间俗称的阴曹,我天生就开了阴阳眼,六岁梦入阴曹,九岁时已能自由游走黄泉,如入无人之境,并自幼喜好与鬼为伴……”
话说到这儿,易宁脸上竟闪过几许伤感,忽然一声暗叹,收敛起笑容又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何入了源宗之后,偏偏对门中那些偏门邪术感兴趣,导致被师父他老人家逐出师门?阴阳道术法有阴阳之别,门中那些偏门邪术便是阴术,我为阴曹命格,自然难免被邪术吸引,后来我被逐出师门,也因天生命格所驱,这才入了萨满教门户,借命格之能创了鬼堂口,若是没有这特殊的命格相助,我又岂能如此轻易便在堂单上填满四梁八柱这十二厉鬼,更没本事将供为堂主的啖血鬼王请到这世上来……只是可惜……”
话说到这儿,易宁的神情更加没落了下来,扫了一眼立在对面正朝这边怒目而视的啖血鬼王,不禁又是一声长叹,摇摇头道:“只是可惜我早年贪恋邪术,以至于所学太杂走火入魔,至今虽抛开其他专心修行萨满教请神之术,但已经无法完全掌控住堂口中的众多鬼魅,这才遭啖血鬼王反噬反而丢了肉身……”
听到易宁这话,我忍不住一声窃笑,嘲讽道:“既然没这本事,你还招惹它干嘛?真是没事找事。”
“还不是为了你。”易宁扭头瞪了我一眼,答道:“你当你那阁皂山的妹妹是白给的?阁皂一脉高手如云,只过一招我就看出了她的一身真本事,哪儿敢轻敌,为了救你,也只能在毫无把握之下直接请来了啖血鬼王上身,这才酿成了如今这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