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就是我大侄吧,长的白白净净的,看着就招人稀罕。”
张一鸣没有表达任何自己的情绪,他现在已经猜出来这个人是谁了,就是放了高利贷给父母的赵四儿。
“我是来还钱的。”
张河山没有搭茬,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张河山一身正气,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是绝对不会和这种人有任何接触的,所以,现在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斩断和这个赵四儿的一切联系。
“还钱?大哥,大侄的病治不好了?”
赵四儿一愣,下意识的开口说道。
张河山的脸色立刻就难看起来。
“算算吧,一共还多少?”
赵四儿摸摸鼻子,应该也是觉出了自己刚才那句话说的不太中听,这个动作倒是让张一鸣觉得有几分好笑。
“大哥,先进屋儿喝口水再说呗。”
“不用了,就在这儿说吧。”
张河山站的笔直,赵四儿似乎也有点不太高兴了,毕竟面子这么直接被人给撅了,心里肯定不舒服。
“那行,就在这儿说,张大哥当时借的是五千块钱本金,两分的利息,借款时间是三个半月之前,咱们当时定好的是月息,虽然提前还了,但利息没有折半收的,按四个月的利息算,五千本金加上利息一共是五千三百三十四块钱,零头就免了,就当我给大侄买罐头了。”
听到赵四儿的话,张一鸣不由得又将赵四儿仔细打量了一下,不由得感叹,这个赵四儿的脑袋转的还真快啊,这中间可是连壳都没卡一下啊。
“孩子不吃罐头。”
张河山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低头解开了别在裤袋上的腰包,这个腰包平时都是装烟装维修工具的,今天却是装了厚厚一摞子的钞票。
张河山动作微微有些僵硬用手指沾了点唾沫,把手里的钞票一张一张的数了一遍,手指不断的哆嗦。
“你再数一遍。”
张河山数完,把钱又递给了张一鸣。
“你数一遍,当面点清楚。”
张一鸣数完之后看向张河山,张河山又把钱递给了赵四儿,张一鸣看到随着一起递过去的除了刚才数好的五千三百块钱,还有三十四块钱的零头。
“用不着,张大哥的人品我赵四儿信的过,等着,我去把借条找出来。”
赵四儿的神色微微有些古怪,把钱接过去之后看也没看的就直接塞到了裤兜里,然后转身就进了院儿,黑贝对着赵四儿摇头摆尾,转过头却又对着张一鸣父子俩龇牙咧嘴,大声吼起来。
张一鸣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狗眼看人低’这五个字。
赵四儿把借条让张河山检查了一遍,然后当着张河山的面一把撕了个粉碎。
“张大哥,以后要是再用钱,尽管来找兄弟,利息好说。”
“不用了,鸣鸣,我们走吧!”
张河山一刻也不想多待,跟赵四儿也没有一句客套话,转身踢了自行车的支架就招呼张一鸣上车。
张一鸣不由得又看了一眼赵四儿,见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他下意识的对着对方点点头,对方一愣,张一鸣转过头,直接跳上了自行车后座。
他觉得这个赵四儿倒有几分爽快,尽管前世里就是这个赵四儿逼的他们无家可归,但回过头来想,张一鸣对此也没有什么怨恨,毕竟人家是靠放贷活着的,又不是做慈善,这一世,也许他和这个赵四儿之间还能有些别的交集也说不定。
从赵四儿家离开后,张河山并没有回家,而是带着张一鸣又去了张一鸣的二姑家、三姑家、表舅家、大姨家等等九家亲戚,把欠各家的钱一一的都还了。
夜色沉下来,张河山在胡同口把自行车停下了,张一鸣从车座上跳下来,站在张河山的身后。
月光并不明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张一鸣却能很清楚的看到父亲鬓角里藏着的几根白头发。
父亲才37岁,在不久的未来,医疗技术飞速发展,很多在这个时代被认为是绝症的病都能够治愈,所以人均寿命不断的增加,活到七八十岁甚至上百岁都不算很稀奇,可是现在,张河山所呈现出来的状态,却好像提前衰老了。
“鸣鸣,这些钱算是爸爸欠你的。”
许久之后,张河山的声音响了起来,尽管张河山背着身子,张一鸣却好像能够清楚的看到,张河山脸上的纠结和挣扎。
“爸,我们是家人,有着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感情,既然是家人,就应该同舟共济,福祸相依,并不应该因为你们是我的父母就必须要承担这个家所有的责任,我是你们的儿子,当然也不应该躲在你们的羽翼下,心安理得的让你们替我遮风挡雨。”
张一鸣的声音也很低,原本他是不想说这些的,毕竟,这些话从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嘴里说出来,总归会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丝奇怪。
可是他要说,是因为重活的这一世,他不仅要让亲人在物质上生活的好,更要解开他们的心结,真正的走入彼此的心灵,不因为他是孩子,他们是父母而有不同。
“我也想为这个家做贡献,也想为你和我妈、奶奶做一些事情,你们是心甘情愿的,我也是;百善孝为先,所以爸,希望你能给我孝顺你们的机会。”
张一鸣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张河山的面前,勇敢的直视着父亲的眼神。
前一世,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好像也没有这样的勇气,也许前世里,对于父母的愧疚一直像座大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只能选择逃避,可现在,他不会了。
张河山看着儿子,那双眼睛炯炯有神,最重要的是,眼底闪烁着的光亮让他的心猛的跳了一下,竟然不由自主的移开了视线。
“爸,起风了,回去吧!”
张一鸣伸手从张河山的手里推过自行车,然后步伐稳健的进了胡同,张河山看着儿子的背影愣愣的出神,好长时间才回过神儿来。
吃过饭,躺到床上的张一鸣微微的扯了扯嘴角。
前世里改变全家人命运的最大危机已经解除,他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第二天一早,张一鸣恢复了跑步,还是和之前一样,跑步结束后,直接去帮范玲玲照料馅饼摊儿,很多事情都是有一就有二,这次范玲玲没有阻止儿子帮忙,只是在空闲下来的当口,深情的注视着张一鸣。
平静的日子过的很快,转眼间已经是月末了,BP机除了最开始两天销售比较火爆,接下来变得很冷淡。
“小鸣,今天一台也没卖出去,连进店的人都少了。”
王发瘫在椅子上,一张脸耸拉成了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