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随着螺旋桨转动,直升机的声音在夜色中回响,蔓延着几分急躁。
颜纪琛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他被捆着双手,沧桑的脸上神情复杂,布满血丝的眼底含着泪,笑容苦涩。
“那天我没睡着,看着身上的毯子,看着懂事可怜的孩子,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甚至想要不一起死了算了。”
“死了谁也不用再痛苦了,说不定下辈子我们会是幸福快乐的一家。”
“后来……”
“我买好了安眠药,买好了机票,准备带着他们去西藏,去春天开满鲜花的草原上,可悦凝却先一步自杀了。”
说着说着。
眼泪夺眶而出,湿了脸庞。
颜纪琛哽咽着抬头,见楚渊词眉头紧锁,眼中流露着心疼,他知道他在心疼颜糯,心疼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孩子。
但他也很心疼自己的妻子啊。
“我妻子死的那天穿的是白裙子,裙摆很华丽,有些像婚纱。”
颜纪琛缓缓侧头,看向夜空。
空中繁星璀璨,他寻找着最亮的那一颗,仿佛望见了在单车后面吃着菠萝包,笑容甜美的女孩。
“我们从高中到大学,再到毕业,无数次商讨着要办什么样的婚礼,穿什么样的婚纱,没想到最后……”
“我们没有婚礼,没有婚纱照。”
“我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被折磨得疯疯癫癫,到死也没能穿上婚纱,送别她的是一件染血白裙。”
“那是18岁那年我送她的生日礼物。”
听到这里,楚渊词心情很复杂,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额头,揉了揉太阳穴,幽暗的眸底掠过一抹同情。
没想到当年的事会是这样。
作恶的从头到尾只有顾宴驰,眼前的男人和糯糯妈妈都是受害者。
而糯糯……
从小到大都懂事得让人心疼。
一想到颜糯在压抑的环境中长大,吃不饱穿不暖,楚渊词胸口就闷得慌,他抿了抿干涩的唇,嗓音的声音带着指责。
“我能理解你的不容易,但你不该当众爆出糯糯的身世。你知不知道糯糯患有抑郁症?一句强奸犯的儿子能直接把他推入深渊!”
说到最后,楚渊词也哑了声,半捂着脸,自责哽咽。
“也怪我……”
“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我应该直接把他带回家的,而不是跳什么海!”
闻言,颜纪琛瞳孔紧缩,沾血的双手倏然攥紧,微微抖了一下。
男人沉默了半晌,缓缓阖眼。
“我知道,几个月前,我闯入那孩子的出租屋里,他哭着想死在我面前。”
“我看见他手上的伤痕……”
“我不是个好父亲,没做到当初的约定,对不起颜糯,对不起悦凝。”
嘶哑的嗓音慢而低沉,一字一句,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楚渊词眸光沉下,手背青筋暴起,压抑着想把这家伙扔掉直升机的冲动。
作为听众。
他理解颜纪琛的不容易。
但作为颜糯的伴侣,他实在很想狠狠地揍一顿眼前的这个男人。
开着直升机的飞行员感觉后颈发凉,忍不住低了低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
颜纪琛疲倦地靠在窗上,过长的头发遮盖住眉眼,喃喃自语。
“我试过努力爱他……”
“可他的脸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他是恶魔的孩子,他身上留着恶魔的血,是他的亲生父亲害了我的爱人,毁了我们的一生。”
“我啊……”
“不是圣人,无法不恨啊。”
楚渊词眉头紧蹙,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说什么,摇头低叹。
“算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糯糯带回家。”
他回忆颜纪琛讲述的内容,面色凝重,将重点放在顾老爷子身上,问道:“顾宴驰的腿是不是被顾老爷子打瘸的?”
颜纪琛睁开眼,点了点头。
“我们离开d市的前一晚,顾柏安来过一趟,说有愧祖宗,亲自打断了儿子的腿,让我们带着卡去新城市安家。”
“钱我没要,话也当时也没信,我们换了所有联系方式来到这座城。”
“直到——”
颜纪琛猛地立起身,眸底迸射出汹涌的恨意,声音也倏然拔高。
“我在悦凝的墓前发现了可疑的花束,又买通工作人员查看那天的监控,看见了那个畜生杵着手杖,腿真的瘸了!”
楚渊词明白了。
顾老爷子是个善恶分明的好人,糯糯失踪这件事,他或许能帮忙。
为今之计。
要以最快的方式联系到顾老。
且让老人家相信。
楚渊词沉思了几秒,拿出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电话。
屏幕上显示的备注是【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