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湖口攻防战二
火绳在簌簌的燃烧着,铜制的火门牢牢的夹着火绳。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一个焦点之上,他们需要时不时的调整火绳,保持随时能够射击。
不需要去看远处敌人在什么地方。
只需听命令便是了。
观察敌人这件事情,交由上面负责。
贺虎头就是做这个时候。
他长剑在手,身边淅淅沥沥的箭雨射了下来。
或在身前,或在身后,还有几个瞄准了他,却被他随手劈下来了。
“放。”贺虎头见官军冲到阵前三五十步的地步,猛地下令。
本来时不时响起的炮声,立即被一阵爆鸣之声压了下去。似乎无数根鞭炮一瞬间响起,这密密麻麻的爆鸣之声,压住了所有的声音,硝烟味喷射而出,白色硝烟,瞬间隆重住整个阵势。
随即被风一吹,朝着阵势后面冲过了去。
就连在后面观阵的张轩,也被这刺鼻的硝烟味道,刺激得打了好几个喷嚏。
不过,效果还是不错的。
大量硝烟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但是三五十步间的距离,正是鸟铳的杀伤范围之内,如果再远一些,鸟铳未必能够破甲,但是三五十步的距离之内,一般人即便穿了甲胄,也感觉好像是大锤当胸砸了下来,纵然不骨断筋折,但一时间也喘不过气来。
而且火铳手的射击也不是一锤子的买卖。
后续射击连绵不断,几乎几个呼吸之间,就是一波射击。一个人只要停下来,等待他的就是连绵不断的弹雨。
几乎一瞬间,无数官军士卒都被打翻在地,三十步的距离,几乎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壁一样,所有人都被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几乎部倒在地面之上了。
“停。”贺虎头陡然下令。
火铳之声,顿时停止了。
贺虎头看得分明,不用任何指挥,官军自动停止了进攻。这样的伤亡,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承受的。
火铳的声音停了下来,大炮的声音似乎也停了下来。一时间只有天空之中呜呜的风声,掠过所有人的头顶。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当然有人活着,有人死了。
死了的人一动不动,任有鲜血流满大地,但是活着的人,却趴在地面之上,藏身于一具具破碎的尸体中间。有人冷静的人,还知道缓缓的往后面爬。但是有些人都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大喊大叫起来。
这种大喊大叫之声,在寂静的战场之上,尤其明显。
贺虎头不为所动。
他知道火铳的准头从来是一个问题。故此想杀一个人,必须集火射击。但是火铳最重要的是一根枪管,而一根枪管射击频率过快,有报废的可能,所以他要节省的用。
区区一个疯子,再哪里大喊大叫,或许还能挫动官军的士气。
但是左良玉却不能容忍了。
左良玉一挥手,立即有人远远的射出一箭,只听弓弦一响。此人应身而到,战场之上连哭喊之声都没有了。
“好,真好。”左良玉脸色一丝不变,说道:“没有想到,罗汝才还学聪明了,给我来这一手。”
“老马。交给你了。”左良玉说道。
“末将领命。”马士秀说道。马士秀虽然与马士英名字相近,却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是辽东人,也是左良玉的老班底了。率领的是左良玉的老底子,乃是hi骑兵。
曹营的火铳兵,虽然厉害。
但是还不放在马士秀的眼里。
毕竟火铳本就是明军常见的武器,他们虽然没有对阵过,但是也知道该怎么对付。
马士秀带着数千骑兵,呼啸而过。
卷起滚滚烟尘,看样子要直冲贺虎头的军阵。
壕沟虽然不浅,胸墙虽然不低,但是对于精于骑射的马队,未必不是不可跨越的障碍。特别是数千骑兵声势浩大之极。地面都为之微微颤抖。
贺虎头麾下的士卒,一个个觉得喉头发干,手心见汗。不知不觉之间,都就打湿了枪身,每一个人都有马上开火的冲动。但是一想到这里,就敢动后心一凉,他们明白,他们身后这个位置上,都有一把刀。
一旦谁擅自开火,不必待命,立斩之。
马士秀带着马队冲到五十步的距离之内,猛地一拉缰绳,马队分为两部分,分别从两侧回去了。
贺虎头见状猛地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什么也没有做,但也脑门之上微微见汗。
火铳射击的时机非常重要,第一轮齐射是威力最大。如果第一轮射击不能给敌人最大的打击,很可能就陷入肉搏战之中。贺虎头很明白,他这些士卒都是从长江两岸征召的农人,按戚继光的选兵之法,都是老实蛋。搏杀之技,实实在在是没有训练过。
一旦陷入肉搏战,情况就大大不妙了。
还好,贺虎头沉得住气,没有被引诱出来。
马士秀回去之后,重新整队,脸色也微微有一些阴沉了。
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多的花俏。
就好像是俄罗斯转轮一样,双方一对一的试探下去。这是勇气与智慧的游戏,游戏规则很简单。看谁沉不住气,如果贺虎头被马士秀吓住了,则马士秀冲阵的时候,就占据先手。
而如果马士秀始终没有引诱出贺虎头第一轮齐射。那么等一会儿,他就要结结实实的吃上一乱齐射。
这一进一出之间,就是性命,就是胜负。
马士秀说道:“分成三队,轮番向前,开弓吊射。”
“是。”众将答应下来。
随即马士秀的马队分为三拨,千余人为一队,每一队前后相隔几十步,如刚才一样,冲到阵前几十步的距离之内,猛地向两侧绕开,随即开弓射击,也不要什么准头,就是远远四十五度角射击,待箭矢坠落,整个落入马贺虎头的军中。
从天而降的箭矢在重力的加持之下,威力并不弱。
很多士卒还知道怎么回事,就被箭矢当头射中头颅,哼都没有哼一声,随即倒地身亡。
贺虎头所部,有些骚动,随即被平息下来,一具具尸体拖到后面,一个个人补了上去。
贺虎头眼睛余光掠过这些东西,心中暗道:“火铳兵没有甲胄也就算了,连一件铁盔都没有,实在是太过分了。”
火铳兵在曹营之中,从来是二流待遇,甲胄什么的,统统没有,甲胄这东西,一般只装备各部精锐,即便张轩所部,也很少有部装备铁甲的军队。自然没有多余的给火铳兵,最多给军官调剂一些。
不过,贺虎头相信,今日这一战之后,他的待遇将大有不同。
这个念头,仅仅在贺虎头的脑海之中闪过而已,他的目光跟随着马士秀所部的举动移动。握住长刀的手,也大量出汗,本来是新换过的缠柄布,也被汗水打湿,本来洁白的颜色,变成汗水打湿过的黄色。
张轩也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的局面。
这一战不仅仅是贺虎头的心血,也是张轩的心血。
五十步,四十五步。四十步
马士秀的马队每一次掠过阵前,就向前几步,虽然并不显眼,但是在贺虎头眼中却醒目之极。
马士秀有一些烦躁了。他目光屡屡向后面看去,只是他的位置也看不清楚左良玉到底是什么脸色。简直是邪门了,他屡试不爽的办法,居然根本没有什么用处。这一阵子,他估计已经射翻了对方百余人了。
但是对面每个人都好像是木头桩子一样,倒下一个拖走一个,根本没有一丝动摇。
这与他印象之中的火铳兵完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