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傍晚,林舒扬被带到一个熟悉的地方,红缨饭店。
不过这次是在吃饭的包厢里。
他一进门,就看见坐在饭桌旁的荣显屹,以及站在他身旁的仇泗。
那天晚上没注意看,今天见到仇泗才发现,这人竟生得一脸俊俏的模样,只是那双眸子有些冰冷。
荣显屹神色有些疲惫,见到他,只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
“荣少,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毫发无伤。”严仲奇一来,仇泗就走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严仲奇听完,轻轻抚了抚仇泗的脸颊,眼神柔和。
林舒扬没注意到身后,自顾自地坐到荣显屹对面,在背对严仲奇的方向给了荣显屹一个安心的眼神。
严仲奇拿出两份一模一样的纸张摆在荣显屹面前,“荣少,这是我们之前的说好的合约,我已经签署完,你看看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荣显屹拿起那两份纸张认真看了一会,之后便拿起桌上的钢笔挥挥洒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严仲奇拿起其中一份,而后对折收进怀中,他正要说些什么,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个士兵,对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他神色一变,简单说了句:“这顿饭我恐怕不能作陪了,荣少,我们下次再会。”
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仇泗也立马跟了上去。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这间包厢里就只剩下林舒扬和荣显屹两个人,以及桌上的各色饭菜。
从始至终,荣显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整个过程都沉默无言。
林舒扬忽然有些没底,那天他打了荣显屹一巴掌,他该不会还在为这件事而生气吧?
他动了动筷子,默默吃着面前的蔬菜和虾肉,房间里一时静默的可怕,只时不时响起几声咀嚼蔬菜的声音。
几分钟后,荣显屹也拿起筷子,吃了几口面前的菜,他吃的极其缓慢,每一口都要咀嚼数下才咽下去。
俩人就这样吃了十几分钟,直到林舒扬吃到有些撑,才终于放下筷子,率先开口。
“我们要回上海吗?”
闻言,荣显屹放下筷子,轻轻点了点头,而后起身便准备往外走。
林舒扬在他走到门口之前喊住了他,而后起身朝前走了几步,“荣显屹,你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在严仲奇那里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明白?还是……因为那天我打了你一巴掌,你在生气?”
荣显屹转过身看着林舒扬,轻轻摇了摇头。
林舒扬眨了眨眼:“......我不明白你回答的是我问的哪个问题。”
顿了顿,他微微垂下眼帘:“如果你不想跟我说话,那我闭嘴。”
话音落地,荣显屹便三两步跨到他面前,他抬眸望过去,看见荣显屹皱着眉滚动了一下喉结。
之后耳边便传来一阵嘶哑模糊的嗓音,“我来......接你......回家!”
简简单单六个字,荣显屹却说的异常艰难。
林舒扬瞬间睁大了眼眸,他这才注意到,荣显屹穿了一件高领衣衫。
“你嗓子怎么了?”说着,他就伸手轻轻扯开荣显屹脖子上的衣领。
荣显屹脖子一圈被裹上绷带,隐隐能看见里面的血迹,“你受伤了。”
难怪他一直都不说话,就连吃菜都要细嚼慢咽。
仇泗一定是把这件事告诉了严仲奇,所以荣显屹一直不出声,严仲奇也并不觉得奇怪。
只有他不明状况,还以为荣显屹是故意......
荣显屹将他的手拿开,嘴角勾勒出一个安心的笑,“小伤......无碍。”
“你别说话了,我问你眨眼就行,如果答案是是,你就眨一下,如果答案是否,你就眨两下。”
荣显屹重重眨一下眼睛,表示同意。
“除了喉咙,还有没有其它地方受伤?”
荣显屹顿了一瞬,才重重眨了两下眼睛。
“那这次去江西,你是带了常雨去吗?”
荣显屹重重眨眼。
“他是不是在外面?”
荣显屹再次眨眼。
这样听话……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乖顺的荣显屹,令林舒扬感到一阵心疼。
“好,那我们现在就回......家。”他提起一旁的木箱,跟荣显屹并肩朝外走去。
常雨坐在驾驶座上,眼皮止不住地往下耷拉,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林舒扬敲响了车窗。
“你去后面,我来开车。”
荣显屹原本打算坐到后座,听见林舒扬的话,他果断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而后坐了上去。
常雨甩了甩有些发懵的头问,“严仲奇没把你怎么样吧?你会开车吗?”
林舒扬淡淡点头,“会,你放心,严仲奇没把我怎么样。”
“好,一天一夜没合眼,我这状态确实不适合再开车了。”常雨从驾驶坐下来,坐到了车后座。
民国时期的汽车和现代还是有很多不同的,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它的驾驶座在右边。
林舒扬花了一点时间仔细琢磨了一下其它功能,又微微适应了右驾的视野,才开始启动汽车。
这时,后座的常雨忽然问了句:“你认识路吗?”
林舒扬踩油门的动作一顿,“……我方向感很好,你简单说一下路线。”
这意思就是不认识路了,常雨有些担忧,刚想说还是他来开吧,结果一张口就打了个哈欠。
于是只好将路线告诉了林舒扬。
“我知道了。”林舒扬点了点头,便朝前开去。
他侧目看了一眼荣显屹,问身后的常雨,“你们去江西的路上发生了什么?他脖子是怎么伤的?”
常雨闭着眼睛靠在后座,虽然有气无力,但依然思路清晰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去的路上倒还好,就是回来的比较坎坷,出江西的时候遇到军队阻拦,还好我们跟彭司令有点交情,所以也算是有惊无险。
最危险的是快到上海地界的那段路,秦广生大概是打算鱼死网破,用尽手段搞偷袭,屹哥脖子上的伤,就是被富贵帮的人干的,匕首刺穿了颈侧,差一点就割破了血管。”
刺穿......
光是想想就令人感到一阵后怕,林舒扬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才没让车走偏,他深呼吸几次之后,才再次开口问常雨,“那个用匕首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