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板已经说了,陈主任对于这次通共案非常生气,所以涉案人员全部都要从重处理,宁杀错不放过。”
武城警备司令部中,古乐的声音显得格外狠辣。他坐在办公室皮椅上,身前是一众紧张而肃静的部下。
戴老板的指示让这个案件的处理显得尤为严厉,
“从重处理”,这四个字宛如重锤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让他们感到无比的压力。
目前羁押的涉案人员涉及部份渝城以及鄂省诸多农会、兵役所干部,
这意味着接下来在武城将会死很多人。
古乐见到人群中一个坐着轮椅的部下紧紧看着自己,便有些不耐,
“你们先出去吧,把你们抓的人的名单全部交上来,明日全部押到龙桥监狱处决!”
“张肖璧留下!”
等到其他人全部离开办公室后,古乐才冷冷道,“你不在医院好好待着,跑过来干什么?”
张肖璧驱使着轮椅缓缓上前,一脸谄媚地向古乐低声道,“古处长,那包国维我听说是上一任的兵役督办公署的专员,
渝城、鄂省、川地的举措都是按照他的规划进行的,这小子嫌疑很大啊……”。
双腿被废了的张肖璧此时脸色扭曲,眼里满是阴毒,
“根据戴老板的指示,督办公署全员都得处理掉,连林松都落马了,
这包国维也该收拾了吧?”
古乐端起桌前的热茶轻轻吹拂着上面的茶沫,他眉毛一挑抬头看向张肖璧,
“你在教我做事啊?”
“不不不!”,张肖璧脸色大惊,连连摇头,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看不惯那小子的做派,昨天我看他甚至还想对您动手呢!”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咱们首先向渝城汇报,包国维身为首任督办公署专员,
通共的风气极有可能是由他带头引领的,查一查那会的文件通知就能坐实他的通共嫌疑;
其次,我手下有两个干部在金陵跟着包国维一块儿逃出来的,
据他们称,路上曾遇到一支共匪的游击队,包国维与他们共同作战,还赠送了一批武器装备;
最后,咱们这次抓的这批人里面不是有几个想当自新人员的吗?
让他们在口供上添点东西……这三样任何一个罪名拎出来就够他喝一壶了,
这次指定能把他给压下去!”
张肖璧说着,又将轮椅往前靠了靠,低声道,“那李铮不是总跟您不对付吗?
包庇共匪这一条就能让他翻不了身!”
听到张肖璧的计划,古乐嘴角微微一翘,“老张啊!你不愧是跟了我好几年的老伙计了,心思果然够全面,
怪我这些年太忙了,没有过多关注你,这件事你负责吧!等忙过了,你就回总部来帮帮我。”
张肖璧大喜,连腿上传来的痛感都被兴奋压了下去,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果然,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古乐挥了挥手,示意张肖璧可以出去了,后者激动地转着轮椅离开了办公室,当在他的身后,古乐却是一副冷漠的眼神,
“蠢材!最基础的都看不明白!”,古乐心中暗道,
“民国以来,不到二十就晋升少将的有几个?明摆了是有人在扶持他,
不过,能让这蠢材去试试水也不错……”,想到昨天包国维看着自己的眼神,古乐心中知道必须尽早处理掉这个麻烦,
这就是古乐的处世原则,麻烦越早解决越好,绝不可留有后患。
武城,龙桥监狱。
一名穿着深色军大衣的军官从军车中下来,几名监狱守卫立即上前拦住他,“长官,请出示您的证件!”
那军官伸手从兜里取出证件递给了他们,他们注意到,这脸色苍白的军官似乎并不是本地系统的。
“金陵宪兵……司令长官?!”,查看证件的那名守卫刚看的时候还满脸疑惑,金陵不是已经被日军攻破了吗,
而后才想到自己身前的是一名司令官。
“长官好!”,几名士兵立即原地敬礼,但是见那长官要进去,他们又伸手拦住了,
“对不起长官!监狱戒严,没有古处长的手令,谁也不许进入!”
那军官这时候才抬头看着他们,帽檐下的那双眼睛如刀一般,
这几名士兵眼神闪躲不敢与之对视,彷佛那人的目光就能将他们洞穿一般,
“你再说一遍?”,那军官盯着先前说话那人,声音有些沙哑,但是语气却是让那士兵有些心悸,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没有古处长的……”
“啪!”
包国维一记耳光将他的话打断,“老子是国民政府宪兵副总司令,全国的宪兵都归我管!你们上峰哪个不认识我?
现在我要提走犯人审讯,古处长……你让他亲自过来跟我讲话!”
说罢包国维便径直走进了监狱,而那几名卫兵无奈,由于古乐等人担心武城的警察系统被渗透,
便借调了一批曾经护卫过金陵行政院安全转移至武城的宪兵部队。
而这支宪兵部队正好曾隶属于金陵宪兵司令部,因此包国维的说法并没有问题。
“这怎么办?”,那名挨打的士兵丧着个脸,
他身旁另一人则是无奈道,“还能怎么办,赶紧报告王团长吧!”
“不是应该告诉古处长吗?”,那士兵有些疑惑,
“所以说你小子活该当个大头兵!”,先前回答他的那名士兵恨铁不成钢,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道,
“你是军统的还是宪兵队的?你不怕王团长日后给你穿小鞋?”
………………
龙桥监狱内的场景比警备监狱的更加恶劣,冰冷潮湿。
冰冷的砖地上积满了污秽的水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霉味。走廊两边的锁链拖拽声不绝于耳。
巨大的老鼠在污水里游走,它们身上的毛发沾满血迹,它们自由地在监狱中浪荡,不时发出的吱吱怪叫彷佛是来自原住民的抗议。
甚至有一只爬到了包国维锃亮的军靴上,但包国维只是抬脚一踹就将其踹飞撞到墙上,随后落地没了动静。
“长官,人在这儿!”,在狱官的引领下,包国维走到了一处监牢前,只见里面那人正坐在干枯稻草铺成的简易床上,低头沉思,
包国维微微皱眉,他看到了那人身上的遍体鳞伤。
“柱子!”,包国维轻轻唤着他,但后者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开门!”,见柱子没有反应,包国维当即让狱官打开了牢门,
他快步走到柱子身前蹲下,轻轻摇晃着他,
“是我啊!”
柱子的眼神黯淡,被包国维摇晃了好一会儿才泛泛提起精神看去,见到熟悉的面庞,柱子的眼神开始闪烁,
“小维哥?!”,柱子激动地上下打量着包国维,“他们都说你死在金陵了!”
“没事儿,我没事儿!”,包国维一把将柱子抱在怀里,“还好,你也没事!”
柱子紧紧抱着包国维,开始抽泣,“小维哥,咱们冤啊!”
“林主任死了,刘庄、吴耀、孙忠繁他们都死了!”,
刘、吴、孙三人是包国维在鄂省时的副手,去渝城时,林松将三人一块儿带去了。
“预备团被调走后,土匪们又回来了,他们说我们是共匪,屠村、杀人、砍头!那些驻军就在一旁观战!”
“土地也被抢走了,粮食也被抢走了,军统来了就抓我们的人,
严刑逼供签字画押枪毙!”,柱子失声痛哭,
“小月也死了,地主带人来抢地,那帮当兵的跟着帮忙,把所有反抗的人全给铡死了……”
包国维全身颤抖,不知该说些什么,
“咱们……冤啊!”
包国维眼神转变终是下了决心,在柱子耳边轻声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