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并没有因为降温而得到缓和,相反变得更加残酷。
今年的冬天来得更早,也更加寒冷,士兵们的冻伤冻病开始严重影响战斗力,华夏军队的非战斗减员比例逐步上升。
一名少尉衔的排长在战壕内狂奔,战壕内的士兵们都躲在猫耳洞里用薄薄的棉毯裹着自己,丝毫不在意外面的情形。
“代理副旅长!”,那排长快速奔到一处碉堡内,被风吹得发红的脸庞一抖一抖。
由于战况激烈,教导总队第一旅在太湖北部防线投入的三个团均损失惨重,
第一团是最先投入战斗,历经两个月的作战,团部高层均死伤殆尽,
第二团则是被日军一发重炮轰掉了团部,唯独新成立的第三团建制比较全,
第一旅压缩兵力组成两个团,周振强令温书麟代理副旅长之职负责前线作战。
温书麟正捧着热水杯打量着桌子上的地图,上面画着日军这些日子的进攻路线和频率等,
恶战月余,本来一副玉公子模样的温书麟此时犹如一个老翁,脸上全是被风吹出的沟壑,
“这仗打得不对啊!”,温书麟紧紧皱着眉头,
“日军主力这半个月来一直没动静,跟我们打的全是第三师团和东北的铁石部队,
谷寿师团和金泽师团去哪儿了?”
“代理副旅长!”,
刘明阳的叫声打断了温书麟的思考,后者有些恼怒道,
“都当排长了怎么还是一副大头兵的模样!”
刘明阳焦急地咽了咽口水,“后方送来的补给物资有问题!”
闻言,温书麟眼神一凛立马抄起桌上的武装带走出指挥部,“叫上警卫排跟我走!”
碉堡外一众精悍士兵紧紧跟随着温书麟,他一边将武装带扎在大衣外面,一边咬牙切齿,
自从他们部队赶来支援太湖北部防线后,后方的补给就一直有问题,
前些日子送来的棉衣更是只够一个团用。
后方营地内,教导一旅后勤处代理处长何为正红着脸与一名中校争论着什么,他们身后的士兵们则互相举枪对着对方。
见到温书麟冷着脸带人走了过来,何为立马上前报告,
“本来应该补充的一千三百套棉装,这次只来了五百套,其中三百多套冬装里的棉花被掉包,装的都是稻草!”
温书麟闻言更是怒不可遏,虽然早在沪城时就听闻了金陵方面的贪污,但也没想到中央军内部也存在,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看来已经是大节奏了。
他走到那押运物资的军需官身前,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给我们补充的物资哪儿去了?”
那有些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军需官只是淡淡道,
“温代理副旅长,运输队路上遇到鬼子飞机轰炸,能把这些物资给你们送来就已经是兄弟们把脑袋撇在裤腰带上了!”
温书麟立刻从腰间的枪套中拔出毛瑟手枪,一把抓住那军需官的领子,将枪顶在他的下巴上,“我再问一遍,剩下的物资哪儿去了?”
那军需官没想到温书麟居然如此大胆,下颚传来的毛瑟枪口冰冷的触感让他有些紧张,“温书麟,你不怕上军法处吗?
后方军需仓库被日谍渗透,物资全被一把火烧光了,这是弟兄们尽力收拢来的物资,就这很多部队抢都抢不到呢!”
温书麟闻言枪口微微有些松动,那军需官继续趁热打铁道,
“金陵城负责物资调度的是孔主任,你要物资直接找他老人家!你即便把我们都杀了,物资来不齐!”
听到那军需官把后台孔主任搬了出来,温书麟闭上了眼睛深呼吸一番,将枪重新塞回枪套中,“老何!把物资都搬回去!”
“温代理副旅长!可这……”
“别废话,全都搬回去!”
孔主任是金陵四大家族中的人,这个来头他温书麟的确惹不起。
那军需官见温书麟认怂,轻笑了几声后带着手下搭乘着汽车重新返回金陵城,坐在副驾驶上,他得意地笑了笑,
今年入冬很早,气温降得厉害,如今手上这批货倒腾到黑市里他又得赚个盆满钵满,虽然到手的钱要孝敬上头,但是剩下的依然不少。
“队长,我听说那姓温的头上可是周旅长罩着的,咱们动他的物资不会被告上去吧?如今金陵城宪兵查得严,我担心……”
那刘姓军需官朝车窗外吐了口痰,白了身旁的心腹一眼,
“担心什么?咱们可是向孔家交了军令状的,帮他们倒腾了多少物资才换来这么个机会!
他们动的可是军火!咱们这倒腾棉花算个啥?他们比我们还怕事情败露,把心放肚子里吧!”,刘队长点燃香烟陶醉地看着车窗外,
“这事儿金陵上上下下,前方后方都有大佬入股,咱们这也只是吃点他们手里缝掉出来的饼干渣,不会有事儿的,这都多少年的规矩了!”
“不过……萧山令那家伙头硬得很,要不然咱们还能赚更多!一会进城了让弟兄们嘴上都严实点儿!”
………………
“先生太太们!国难当头,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咱们只有团结一心才能把日本人赶出华夏!”
金陵城中,一场声势浩大的爱国游行正在金陵主街道上进行,来自各个金陵各个高校的学生们挥舞着旗帜,不断向四周的路过或围观的行人发放着传单。
队伍前方是一辆卡车,卡车上方站着的杨惠敏正举着喇叭不断地宣传着,而在她身后,数不清的学生们牵着一块巨大的帆布走在大街上,
帆布上写着大大的“救国”二字,四周公寓上方的市民们不断地往下面抛掷着法币、金银首饰和其他之值钱的物件。
金陵城中设立了多个捐款点,在旁边还有不少学生向四周喊话,“前线的将士们需要你们的支援!”
几名穿着金陵女子高中冬装校服的女子互相挽着手走到了捐款点前,纷纷将自己兜里揣了很久的法币投进了捐款箱,
她们身后的一名短发女子微微有些舍不得,那是她存了好久的全副身家……
“金枝兰,你愣着干什么,把钱放进去啊!”,几名同学催促着她,
金枝兰想到了昨天报纸山前线的华夏士兵受伤的模样,心下一横,把攥在手里良久的几张法币投了进去,
金陵城外的捐款点同样人山人海,只不过这里捐款的都是些农民苦工,一名面色微微有些早熟的少年挤进了捐款点,
小心翼翼地从兜里取出了一小盒药品,那是去年他刚到金陵时无意中救了一名年轻医生换来的,
那名医生没带钱,看着成箱的药品便抽了一小盒给了他作为报答。
如今前方战事紧急,听那些学生说前方缺乏药品,他便将这盒药品捐了出来。
那名负责收款的军官微微有些愣住,如今战事一开,药品的价格直线飙升,这年轻人居然捐了出来,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们这个是要登记的!”
“我……我叫二娃!”
源源不断的物资被运送到金陵爱国总联合会的仓库,这处仓库白日里收集着全国汇集来的物资,晚上便源源不断地对外装车,
只不过运输车队并非驶向前线,而是位于交通要衢的九江,这些物资将在那里分散到全国各地的黑市,
一路上负责巡检的军事隘口见到了特殊车牌的车队都是默默的放行,军官们看着长长的运输队,又摸了摸鼓鼓的腰包,脸上都是喜色。
“这仗可得打久点儿,这一天挣得比我过去半年挣的还多!”
成链的供需生态所创造出来的利润丰满了那些军长师长、主任局长,
他们都希望前方的仗能再多扛点时间,至少这一点上他们与那些前线的华夏士兵们持同样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