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巡政团一同前来的还有湖北大小军政干部,本想是与中央的大员们一起去督办公署向那督办专员施压,
却没曾想刚到公署就扑了个空,被那些忙碌的文员们告知,专员已经下乡去督察春季招兵的事宜了。
于是他们又顺着水路来到了黄陂县,一路上的见闻都让众人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督办专员居然有如此魄力,各地兴修基建,听说这次招的预备役士兵还都会给一笔安家费
这公署下面的农会工作队、兵役所上上下下得花多少钱,他娘的平日里向中央要钱,总是卡着不批,
如今这个督办公署刚刚成立不到半年,就给发了这么多钱!
“刘县长好福气,治下有着督办公署帮忙,以后再算犯迷糊也不怕了
啧啧啧……”
说话者嘴里满是酸唧唧的味道,
一个穿着中山装,肩上披着毛呢大衣的中年人听到周遭同僚的别有用心的奉承,
心知他们都是在讽刺自己这个县长都快被架空了,但他只是微微一笑,
“不至于不至于,年纪大了有时候是容易迷糊,有些年轻人能帮忙也是好的,
不像各位年轻力壮事事亲为………”
那些人闻言脸色都有些古怪,纷纷把脸扭向路边,他们都是省政府的干部,
这次巡政团来鄂,他们为此突击做着面子工程,很是熬了些通宵。
见到那些平日里总给自己找麻烦干的干部脸色不好看,刘县长心下快意之时,也对这督办专员有些复杂的情绪。
在督办公署风风火火地改制下,黄陂县的成绩逐步超越了当初最早实行改革制度的元江县,
治下状况日渐良好,起码这半年来就没怎么听到地方报上来有人员饿死的消息。
另外县里的财政收入也有了突破,平日里的税收全靠着各村镇地主豪绅们组成的乡公所负责征收,真正交到县里的税款根本就没多少,
由于农村传统和封闭的环境,对士绅都是的盲目相信,农村中的士绅便成了偶像,
于是政府发下的政令及摊派征借,都是到了这层地主豪绅后而开始改变了其味道 ,老实巴交的农民们被曲解过后的政令诓骗和敲诈。
例如,民国时期的安徽舒城县的用于国防建设的税款征借名目,政府明明规定了只向各地的大户士绅们征借,
但当税款征借令下到了地方,各地的权势士绅大户们大多都不在征借名单中,反而是那些个孤儿寡母,甚至在役士兵家属都在征借名单之列。
于是各地民怨四起、哀嚎遍野,不乏出现敌视政府者。政府规定只向大户借款,用意都是朝着好方向去的,但其结果却变成了劳民伤财。
“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政府惯用口号在实际上却是有钱有力者,既不出钱也不出力,无钱者,既要出力也要出钱。
这些地主豪绅个个在县里、省里都有关系在,让当初本有进取之心的刘县长很是无奈,
平日里在黄陂县看起来说一不二的县长,但凡生出了想要动那帮人蛋糕的征兆便会遭到各种阻力。
一直到督办公署的行文发到了黄陂县政府,要求黄陂县政府上下全力配合工作队的工作开展,
见到是中央来人,刘县长便起了个心眼,将县里税款统计核验一事悄悄划到了工作队的权限里。
果不其然,工作队在开展工作时发现了地主名下佃户数量惊人,顺藤摸瓜查到了他们所隐藏的人口和土地,
随着农会的成立,工作队从基层和高层双管齐下,一方面从县里开始清查各村镇上交税款,另一方面在村镇大搞减租减息。
头铁的工作队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关系网和人情世故,清查期间那些人的关系网不停地活动,发往南京中央的投诉弹劾,一一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没了信儿,
本想搞武力胁迫,但是见到随工作队驻扎各村的税警总团士兵和渐渐拉练起来的预备役部队,他们能拉拢的土匪就没什么威胁效果了。
没了中间商赚差价,黄陂县到手的税款远远超过了过去,
财政政绩让刘县长在省里挣了不少了里子和面子,本来安全着陆都够呛的他隐隐有着受嘉奖的势头,
借着工作队干出的成绩,刘县长基本上可以躺着拿功劳,但虽说如此,工作队为了能够在基层做出成绩,手握党政军多类权力,
基本上已经代替了黄陂县政府在地方的执政权,如今他县长的地位,发出的政令也就只能在县城内起些效果。
一个地区的主政机关只能有一个,倘若未来工作队的成绩被中央肯定,有意将工作队转为常态化的政府机构,那自己这个县长是不是也得让位?
关系到自己未来的前途,即便刘县长对于自己治下的工作队再欣赏,也不免在心里打着别样的小九九。
刘县长自出仕以来,在多地基层为官,先后在三个县政府工作过,对于工作队的工作内容本就熟悉,这些本都是政府应该做的,
只是在工作队的开展下,得到了具体且有效的贯彻落实,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合计商量,一群年青朝气蓬勃的工作队远远超过了暮气沉沉的县政府的执政效率。
窥一斑而见全豹,有条理的在湖北各地逐步推行制度改革,这种大规模的民政管理手段,放在其他常规的官员和部门手里只会是劳民伤财、滋生混乱,
但是在这个所谓的督办公署手里却是有条不紊,什么划定试点先行地、建立干部学校、号召青年大学生和有着基层工作经验的干部下乡支援……
层出不穷的新鲜名词出现在督办公署发往各县的指示文件中,刘县长非常好奇负责督办公署的那位督办专员究竟是何方神圣。
蓦然,他抬眼看着前方被簇拥的那位国土委员会的陈主任,难道这位这次访鄂的主要目的就是来找督办专员?
陈立夫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背后多了一道目光,他只是看着路旁的火热的建设场景若有所思,
根据包国维前阵子刚发来的湖北兵役督办公署年中工作报告中的内容,督办公署在这半年内做了大量的基建建设和人员分配,
但是根据国府拨给督办公署的经费,根本不足以完成这些指标。
陈立夫本来寻思着,报告毕竟是报告,都是有水分的;他寻思着包国维是年轻人,为了得到中央的支持,稍微夸大了一些内容也是情理之中,
根据他的预估,报告中的数据水分大概在百分之三十左右,这是包国维从中央和地方能搞来经费的极限。
不过在这一路上看到的情况,似乎那包国维在报告中说的都是真的,那他是怎么搞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