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骆子卿无言，心事被她轻言揭穿，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到底是失望多一点，还是无措多一点。
想着这些日子凌瑄告诉过她的和天雪之间的故事，忆雪道：“骆师伯会注意到我，无非就是因为我是天雪的转世，你喜欢的是天雪，并不是我。可师父不一样，师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从雪地里救了我，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就是天雪，他对我好，也并不是因为我是天雪。也许师父喜欢我，的确是因为知道我是天雪之后，可从前师父对我的好是真的，在他的眼里，我不仅是天雪，也是忆雪。他喜欢天雪，也喜欢我。这一点，你永远都比不上。”
听了她的话，骆子卿不由苦笑：“你告诉我，我究竟哪一点比不上他，竟要你这般嫌弃我？”
心知是自己的话说重了，忆雪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骆师伯，我没有嫌弃你，我只是……已经喜欢了师父，所以不能再喜欢你了。”
因为心里已经有了在乎的人，其他人再好，她都不会在意。
“是我来晚了吗？”骆子卿忽然上前一步，急道，“你的上一世，我的确来晚了，可这一世，难道也晚了吗？小雪，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一定……”
“骆师伯！”忆雪打断他，一连几个问题抛出，“你知道我最爱吃的是什么吗？你知道我睡觉的时候最常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吗？这些你都不知道，你还觉得你是喜欢我吗？”
“上一世的事我不记得了，可这一世你才见过我两次，你就说喜欢我，你喜欢我的到底是什么呢？你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又怎么能说你是喜欢我的呢？”
“不是这样的，小雪，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会让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骆子卿急了，连忙解释。
忆雪看着他，认真道：“那么现在，你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不是吗？”
忆雪站了起来，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和骆子卿初见时的天雪几乎一模一样，就连笑容也仿佛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让他怎能不喜欢？
无论他来得早与晚，在她的心里，那个人的位置是谁都比不上的。看清了这点，骆子卿显得有些无力：“我只是还不愿放弃而已……”
忆雪一字一字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其实你喜欢的只是得不到的而已。”
骆子卿猛地抬眼看她，她正好也望着他，清澈明亮的双眸里，依稀可见他的倒影。
他自小便是掌门之子，在苍穹派众弟子眼中，他拥有着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比如掌门亲传弟子的身份，比如苍穹派的唯一传人，再比如仙门少掌门的地位。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过。
或许正如她所言，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喜欢天雪。初见时不过一时心动，在他还没有弄清自己的心意时，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天雪的身边，并且得到了她所有的青睐，他不甘心被那个人比下去，所以才误以为自己是喜欢她的。
而后又因为她的死，他想要的第一次从他眼前消失，让他头一次体会到失去的滋味。用尽一切，想方设法想要救她回来，不过是因为他无法接受那样的失去。再见时依然执着，当他得知忆雪就是天雪的时候，甚至比原来更加执着，迷失在自己所编织的幻境中，却早已忘了初见时的那份心动。
究竟是对，还是错？
骆子卿沉默不语，终是转身，缓缓离开。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忆雪轻轻地叹了口气。
“舍不得？”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忆雪吓了好大一跳，待看清身边的人，忆雪拍了拍胸，瞪他：“你到底是不是人呀，怎么进来一点声音都没！”
“我本来就不是人。”白玉笑嘻嘻地凑近她，捏了捏她的脸，“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
忆雪拂开他的手：“我也觉得你变小孩的样子比较可爱。”
白玉扬起下巴：“难道我现在不好看？”
忆雪摇头，朝他做了个鬼脸：“不好看！师父比你好看多了！”
白玉轻哼一声：“坏丫头，亏你小时候我对你那么好，带你到处玩，长大了心里却只有你师父。”
知道他并不是真的生气，忆雪讨好似的地拉了拉他的手：“其实你也很好看，就是我看惯了你小孩的模样，一时不太习惯嘛。”
白玉瞪她，摇身一变，又化作了白胖小子。肥肥短短的身子顿时比忆雪矮了一大截：“现在呢？”
忆雪高兴地伸手抱他，又趁机在他脸上揉了半天，直到白玉差点发飙，她才松手。心里暗暗得意，怪不得小时候别人见到她都喜欢揉她的脸，原来小孩子的脸真的这么好玩！
“白玉你真可爱！”
放眼整个仙门，连柳千鹤等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前辈，大约也就只有这个丫头敢在他的头上放肆了。
白玉“切”了一声，大度地不跟她计较。忆雪就算已经十五岁，但在他的眼里依旧是个小孩子，小孩子的举动他当然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忆雪闹够了，又重新坐在台阶上，一脸凝重：“白玉，你说我刚才跟骆师伯说的话，会不会太过分了呀？”
白玉陪着她坐下：“不喜欢就不要勉强。”
“你的意思是，我做的不过分？”
白玉点点头：“小雪做的很对，你若是不喜欢骆子卿，这些话迟早都是要对他说的，早点说就早点让他清醒。他是有福之人，将来必能遇上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人，所以你不用担心他。”
“我才没有担心他……”忆雪叹气，骆子卿虽然对她做了很过分的事，可当她知道过去的事情之后，心里剩下的就只有内疚。
他为了上一世的她，奔波了二十年呢。
白玉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你已经不是天雪了，她的一切你完全可以不必承担。”
“真的没有办法让天雪回来吗？”
“想什么呢！”白玉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揽住她，“你就那么想死？”
“我不想死。”忆雪窝在他的怀里，“可是我不想看到师父难过，不想看到那么多人不开心……白玉，你那么厉害，你就帮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让我记起前世的记忆，这样我又不用死，天雪也能回来，你说好不好？”
白玉轻笑：“看样子你还不算笨。”
“你有办法？”听他这么说，忆雪的小脸上多了几分惊喜。
白玉正色道：“方法是有，但太过冒险。”
忆雪追问：“什么办法？”
白玉看着她：“把你的魂魄抽出来，注入前世天雪的记忆，再将魂魄重新纳入你的身体里，等你醒了，你就能记起前世所发生的事。”
就这么简单？忆雪期待道：“那你会吗？”
白玉放开她站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很简单？先不说如何将前世天雪的记忆找回，目前在这六界中，已经没有人能有这个能力让一个人的魂魄与身体分离了。”
“那你的意思是……”
“只有死人的魂魄与身体才会分离。”白玉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脚边的少女，“小雪，凭我们现在的能力，还没法让你活着抽出你的魂魄。仙门确实有一门能让人魂魄与身体暂时分离的仙术，称为抽魂术。但抽魂术对施法之人的要求十分高，非拥有仙身之人不能修。就算如此，此术风险极大，一旦启动，施法者与被施法者的魂魄会紧紧地附着在一起，中途不能有任何的干扰，否则一旦受到外因之力，很可能两个人都会魂飞魄散。”
忆雪不解：“为什么施法者的魂魄也会被抽出来呀？”
白玉道：“抽魂术本身是不能抽出自身以外的魂魄的，但若是施法者法术极高，可以先分离出自己的魂魄，使其附着到他人的身上，这样便能由自己的魂魄引着他人的魂魄一起分离。”
原来如此，忆雪问道：“那如果我自己修炼抽魂术呢？”
白玉点头：“自然可以，但是首先，你得修得真正的仙身。”
那就说明这个方法行不通了，忆雪苦恼地皱眉：“你知道有谁会这样的法术吗？”
白玉道：“当今六界要论法力最高的，就数天清仙尊易云洛了，只不过他近年来都不曾露过面，无人知道他在哪里。更何况要修这抽魂术，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修成的，就算你能找到他，也不知他何年才能修成呢。”
“就没别的办法了吗？”忆雪撑着下巴，这条路看来是没戏啦。
白玉摇头：“暂无他法。”
忆雪只能先放下抽魂术这条路：“那你知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天雪的记忆？”
“人的记忆在人死后会变成一缕意识离开人的身体，我听说当年天雪就是死在这山上的，如果她的意识没有飘远，应该还在这山上才对，若是出去了，世界之大，要找到谈何容易。”
“她一定还在这里！”
“你如何肯定？”
“因为我能感觉得到啊！”忆雪跳了起来，她这几日一直会梦到自己去过很多奇怪的地方，里面的女子似乎是她，又好像不是她。现在经白玉这么一提，她才意识到自己梦到的可能就是天雪之前经历过的事，那是不是代表天雪的意识一直在她的身边呢？
等忆雪把那个乌云密布的神秘地方和黑衣人告诉白玉的时候，白玉的眸子渐渐沉了下去：“你确定那个地方是在梦里梦到的？”
忆雪点点头：“是呀……白玉，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看起来好奇怪？”
“没事。”神色一下就恢复如常，白玉朝她笑道，“你师父就快回来了，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就腾空而起。
他走的好像是下山的方向，忆雪追着跑了两步：“白玉，你要去哪儿呀？”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漆黑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