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说明我们二十八城郡将会迎来一批远古战场的来客。”
“不再是我们之前对付的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了,而是一支军队。”
“哦,也许不是一支。”昏沉的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又说道。
众人不吭气。
之前他们认为不过是一支军队而已,送吹军战胜他们应该不费吹灰之力。
但现在细细想来,阴间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可能只会有一支阴兵军队呢?
“所以说...”黑袍人阴恻恻道。
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掀开黑袍,露出一半俊美的脸,另一半却是吓人的骷髅,莹白的牙齿上下敲击。
半人面抬头笑道:“请大家做好赴死的准备!”
……
许长安冷冷地看着面前无所事事的黑影,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如今妖月已然升空,我何时送你出城?”
黑影坐在椅子上,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淡淡道:“再等等。”
许长安眉头微皱,不解道:“等什么?”
黑影站起身,双手负后看向庭院中的两棵枯柳,轻声道:“等风来...”
“等风?”
许长安依旧不解,也朝着它的视线看向庭院中的两棵枯柳。
枯柳的枝条无一枚新叶,干巴巴的柳枝一动不动低垂在地上,毫无生机可言。
突然,枝条摆动,敛起一片尘埃。
接下来,狂风大作,整棵树山的柳枝都腾空飞舞摇摆起来,肆意抽打。
黑影欣喜地大喊道:“长安,上城墙!!!”
它身影一闪,没入许长安的体内消失不见。
许长安身体一颤,回过神来立马奔赴到城墙望楼。
登上望楼以后,他着眼看向城外,那是一片荒凉!
小酆都后的大雾翻腾。
一阵大风从中袭来,吹过小酆都时竟然有诡异的风铃声断断续续地从城内传来。
似人们的呢喃笑语,再仔细听又犹如孩童不绝如缕的哭泣。
极其多端诡异!
大风起兮云飞扬。
原野上的落叶枯枝和石头被吹得随意向前滚动。
狂风不止,竟有泥沙飞袭。
原来是地表被大风撕裂掀起,一具具骷髅从土壤钻出,密密麻麻,遍布小酆都方圆百丈。
举城沸腾,松吹军全军操戈,立马做好了全员战斗的准备。
城墙上,许长安感受着阴面吹拂而来的大风,伸出五指放在身前,喃喃道:“阴风啊!”
咯吱!
一直没有动静的小酆都竟然城门缓缓开启。
无数人的目光齐齐聚集此处!
只见,从昏暗的城门道中,走出一位手拿折扇的青衫少年郎。
身高不足五尺,看稚嫩的面貌和十四五岁的少年差不多。
此时他却面带微笑,在遍地枯槁骷髅中行若无人之境,缓缓来到两城之间。
许长安眼神凝重。
这青衫少年郎,分明就是之前在妖月刚出之际于小酆都城墙上所见之人。
当时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
众人哗然。
这究竟是人还是鬼。
在一群阴物鬼煞中却面不改色,异常镇定,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只见先前从地下钻出来的骷髅,持刀或持斧。
各种武器拿捏在白骨手中,像木头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青衫少年郎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老旧铜铃铛,拎着晃悠了几下。
与此同时,清脆舒缓的铃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铃音以少年郎为中心向四周呈波纹状荡漾开来。
凡是被音纹划过的白骨骷髅,漆黑的眼眶齐齐冒出一团团火苗,骨架咔嚓晃动,猛然抬头,一窝蜂地向东望城奔来。
“桀桀桀...”
青衫少年郎邪异地笑着,手中折扇轻摇。
少年的身体立马如尘埃灰烬般被扇风吹散,一团沙砾在地面上翻滚,徒留一只铜铃悬浮在半空当中。
时而轻悠悠地摇晃几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接着,就会有数不尽的白骨骷髅从地面钻出,晃动着身体朝东望城的方向袭来。
咚!咚咚!
城中久日不闻的战鼓声终于响起,巨大的擂鼓声传过大街小巷。
松吹军的新任总兵方仪掠下城墙,站在东望城城门前,手中摩挲着一枚剔红的虎行符坠。
她腰间悬剑,一语不发地看向汹涌过来的阴兵骷髅。
下一刻,她高举虎符,振臂大喝道:“松吹军听令,诸将士随我,铲除邪佞!杀!”
松吹军一千三百号人自行列阵于城门前,穿戴上盔甲,提携枪戟,严阵以待。
秋风扫落叶,两军之战。
一触即发!
不光松吹军,就连城中酒肆里的周游往来二十八城郡的烟霞客。
此时都将酒水放下,抄起案上剑鞘,下拉斗笠,混迹于市井当中,暗中守护。
一阵嘹亮劲急的号角吹起。
东望城下的松吹军,排山倒海般地出动。
旌旗在风中猎猎招展,大军步伐迅疾地向阴兵大军隆隆逼近着。
口中的喊杀声竟然一时间回荡在整个战场,让人耳膜撕裂。
松吹军不愧是阴间二十八城郡最强的一支隶属军,其中二气朝元之上者竟然占了半数之多。
将士的盔甲上雷光激荡,整个军队如同一片雷电汪洋席卷战场。
又有长刀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呼啸飞掠,呈摧枯拉朽之势一路过关斩将。
刀锋所指之处,皆是噼里啪啦散落一地的细碎白骨。
颤抖的灵魂之火早已被激荡的雷光肆意湮灭。
其中,一长簪束发的娇俏女将势如破竹。
一把三尺青锋剑扫四合,将合抱围攻上来的骷髅阴兵悉数挑飞砍杀,很快就来到了战场中央处悬空的铃铛那里。
方仪柳眉倒竖,眸中寒光凌冽,挥剑就朝发出声音的铃铛砍去。
铿锵!
就在剑刃落在铃铛上的一刹那!
铃铛斑驳锈迹的体表竟然浮出一些金色符文烙印,幻化成一口大钟笼罩在上面,将剑刃弹飞。
而方仪的先前的一剑,仿佛钟锤敲打,使铃铛剧烈摇晃,发出了更大的铃音,呈水纹向四周敛散开来。
旋即,竟然有眼眶中跳动着蓝色火焰的百年鬼煞从地下钻出,陷入厮杀。
方仪看此情景心头一颤,脚尖扭转,返回副总兵常莲身旁。
她目光焦灼道:“此铃撼动不可,除非有绝对的把握一击摧毁,否则每一次攻击都会变成铃音,召唤出更修为更强大的阴兵。”
常莲一枪刺穿迎面而来的百年鬼煞,听到她的话后心中不禁一沉。
“我早该会知道的,既然那个人敢放心托胆地将这摄魂铃放于大庭广众之下,定有他的倚仗和计谋。”
常莲杵长枪依傍腰身,挺拔如松。
“传令全军,远离鬼铃,切勿失手砍击铃铛,避免召唤出更多的阴兵来。”
常莲叹息道:“到时候,就算我们松吹军再强,也会分身乏术,无力回天了...”
说罢。
一个回马枪杀进人群中,枪声破空。
方仪眼神复杂,回头看向城头,然后又手握利剑,几个劈刺轻易解决了袭来的阴兵。
城头上,许长安神色冷静,凭栏观望。
在他看到密密麻麻的阴兵被横推倒退后,把握住时机,确认后方再无友军后,大手一挥。
“放!”
咻咻咻!
机巧运作,弓弩连发。
铺天盖地的箭矢如同蝗虫过境般朝阴兵大军覆压而去,竟一时遮住了月辉,让阴兵出现了短暂的虚弱。
箭在弦上,刻不容缓。
凶猛的松吹军抓住机会,直捣黄龙般杀了进去。
实力弱了一截的阴兵本就抵御不住这漫天的流矢,全身骨架被击落在地。
此时,又有紧跟其上穷追不舍的松吹军,难以招架,仅剩下六成的阴兵尚能直立战斗。
其余要么灵魂之火被剿杀没了生气,要么就是骨架不齐全瘫倒在地,任人宰割。
凶悍的松吹大军俨然杀红了眼,他们很少有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杀得正起兴,气血正通透。
正当再次赶赴上前时,城墙上突然鸣金收兵。
所有人都愣了神,但还是迅速向驻扎地退了回去。
此时,苟延残喘的阴兵大军也从退潮般撤退回去,积拥在小酆都城下周围。
退回来的松吹军大口喘息着。
白骨散落的大地上一阵阴风刮起。
先前消失不见的青衫少年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两军交战之地,出现在了摄魂铃旁。
少年笑容满面地看向东望城的方向,一脚踏碎脚下的白骨,笑嘻嘻道:“豆腐垫桌角,扶不正的货。”
他一手轻摇折扇,另一只手伸出食指,轻轻地在铃铛上敲击了几下,发出了阵阵清脆灵动的声响。
下一刻,小酆都的城门轰然开启,陆陆续续走出几道人影。
不同于地下钻出的骷髅,这几人都有血有肉,和寻常人无异。
无一不正手拿兵器,在城下呈一字排开,与松吹军的方向遥遥相对。
东望城驻扎地,独眼老将军卓慈在看清这几人后瞳孔骤然收缩,喃喃道:“千年鬼将,十七位...”
没错!
这小酆都走出的十七道人影,无一例外都是具有千年修行的鬼中之将,对众鬼有着绝对的统御力。
果不其然,大战后余下的足足五千数的阴兵竟自行划分成十七支军队,聚拢在十七名鬼将的身旁。
有了鬼将的统御,这灵智不高的阴兵再也不是之前的一盘散沙,只知道一窝蜂地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