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话锋一转。
“领域这种东西可不是那种烂大街的术法小道,人人可修之的...”
“这是考验对一个人道的理解,但凡能悟出道的一点苗头,便可以此道构建本我领域。”
“大千世界三千道,道门无数,道种普天。可是这真正能悟道之人却少之又少。”
“俗话说‘君子善假于物’,可这借天力,本就是万生不允的...”
“一般只有境界极高的修行大能,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才能与天地同化,领悟大道之圣,从中窥得一二,构建出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所以说,领域一事本就可遇不可求,像以你这种烂大街的境界修成领域,本就是对天地的一种不尊重,是走了狗屎运了!”
许长安若有所思,不顾他的挖苦,问道:“那我所开领域可有门类?”
“有,当然有...”
张老想到这都有些嫉妒了,说道:“你所开的领域乃是杀道中的修罗道,主杀伐之争。”
“不过在我们阴间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不谈五行之道、太阳之道、太阴之道,就算开启领域也只能是修罗道了吧...”张老如是说道。
张老娓娓道来:“修罗即‘非天’,何为‘非天’,意思是‘果报’似天而非天之义。”
“似天,就是说拥有天的伟力。”
“自古证得修罗果位者,无一不是踩着尸山,蹚过血海而登位,脚下必然是伏尸百万,血流千里,天下生灵骨肉堆积。”
“这与天佑苍生的说法甚是相悖,既不人道,也没有天的仁义,所以说是‘非天之义’。”
许长安自视双手,握了握拳头,喃喃道:“那我修如此领域,不就是养恶么?”
“不不不...”张老摇头道。
“虽说是修罗领域是踩着尸体炼成了,但没说其域主就一定心恶。”
“像你现在面对这地府阴秽鬼物,并非养恶,而是除恶!”
“说到底,哪有什么绝对的善与恶,不过是看主观立场而言。”
张老啧啧称奇道:“不过你小子从小被扔进杀伐争斗中,加上之前心魔的误打误撞,修出修罗道也是侥幸了...”
许长安听了这么多,还是有一点不明白,说道:“那下次我打斗中,该如何开启领域?”
张老眉头一挑。
“别着急,有了第一次自然有第二次。”
“这首次召唤出领域,便如同在干涸的山林间找到了一条潺潺而流的小溪,有了源头活水了。”
“到时候你就往其中砸入一颗小石子,溅起一点小浪花,就算成功了。”
“如今你已经一手指头把窗户纸给捅破了,打斗时以意念为石,就会水到渠成,有领域法则加身了。”
“不过...”
张老眉头紧皱,沉声道:“这渠中水可都是用的你的精气神啊!”
“用一次后你就会虚弱一阵子,得补足了精气神才能给自渠中灌满水。”
许长安微微点头,说道:“也就是说,这领域的强悍与否其实是与两点有关。”
“一是对此道有更高的理解,二是自身的实力提升。”
“前者对领域来说是质的改变,而后者就有些循循渐进了。”
张老缄默,心中却是对他颇为赞许。
此子日后必会冠绝一世,东望城若一直有他在,那就太平喽!
想到这,张老心中突然惊悚了。
若一直?
他心中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难不成要像他的父亲一样实力超群后堕入大雾天堑?
转瞬间万般念头在他心间闪过。
张老用力摇头,他绝对不允许再有这种事情发生。
“老头你咋的啦?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许长安看见张老反复摇头,极为反常,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呢。
张老被他这么一叫从思绪中惊醒过来。
“没...没事。”
“你先走吧!”
许长安耸了耸肩,推开门扬长而去。
在许长安走后,独臂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颓然着呢喃道:“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
城头了望台上,一名巡逻的斥候来回踱步,不时打量一下城外白茫茫的雪景。
以及那永远笼罩在天地间的一团灰色雾气。
自从上次半个月前的一场千军之战,就很少有阴物出现。
就算有一些不长脑子的虾兵蟹将冒个头,也大都被城中的年轻人给收割了头颅,挂在了箭剁上。
所以这段时间相安无事,他这个侦查的斥候也是有了闲情。
就在他思考之际,远方冰天雪地上似乎有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斥候立马来了精神,耳朵抖动,确认有声音传来后双手扶住望楼栏杆,极目远眺。
只见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偌大的天地间空无一物。
斥候暗骂一声,眸中精光流转,在术法的辅助下重新向远方望去。
冰冷坚硬的地面轰隆隆地响,金属撞击声断断续续,嗡鸣作响。
结冰的地表突然炸裂开来,一块泛着寒光的马蹄铁狠狠地践踏在上面。
紧接着,就是密密麻麻的人影从大雪中冲出。
一方气势滔天的军队浩浩荡荡朝东望城的方向奔来。
临行的飞雪在浓郁的阳刚血气下纷纷蒸腾消散,化成雨水滴落在军人厚重的银色盔甲。
滑落之处竟然摩擦出铮铮鸣响,洗涤去上面的斑驳血污。
为首者是一背着红缨长枪的清秀女人。
长枪用褴褛布条包裹住,额前几绺秀发在雪中飞舞,正纵马狂奔朝这赶来。
随行军队无一不是穿金戴甲,手中刀戟来回撞击,金戈声不绝于耳。
一股妖蛮之气从这支行军中弥散充斥天地。
“常副总兵?!”
斥候颇为惊讶,随即伸出双手揉了揉眼睛,惊讶瞬间转换为无边的惊喜。
“是常副总兵,常副总兵...”
“她带着松吹军回来了!”
斥候激动得大喊,在城头上疾行奔告。
“快通知全城,松吹军归来了!”
望楼上的斥候们纷纷得知消息。
咚咚的擂鼓声,如同春雷般在城中一连串的炸响。
昭告这一令人兴奋的消息。
城中百姓一一抬头,齐齐放下手中活计,排站在街道两侧。
甚至有人备好了箪食壶浆,准备迎接松吹军的到来。
松吹,意为风的意思。
松吹军作为东望城的一支专门斩杀鬼物的隶属军队,大多是是由城中精细挑选的精壮汉子和身手不凡的异人组成。
常年在二十八城郡中游走,协助其他郡城与阴间鬼物开战,鲜有败绩!
而唯一的领军者,却是一位女子——常莲!
曾经总兵许鸿远的妻子。
年轻许参将许长安的母亲。
现任的副总兵。
城中如今老城主一人之下的真正掌权者!
松吹松吹。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寓意着松吹军如大风过境,斩尽一切邪妄阴秽,予以长安太平!
轻骑相逐,雪满弓刀。
一众将士策马扬鞭,在冰天雪地中驰骋前行。
常莲端正在马背上,银亮色的盔甲下是一袭束袖绑腿的紧身白衫,长枪负后,红绸束发,英姿飒爽。
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态!
轰隆隆!
城门大开,守门将士将松吹军接引进去。
随行的将士纷纷勒马下行,夹杂着寒雪鱼贯而入。
在松吹军走上街道时,街里邻坊都欢声雀跃,拿出美酒来慰问将士。
有一年迈的妇人挤出人群,牢牢抓住一位年轻士兵的手,颤抖着说道:“娃啊,这次没伤到吧?”
年轻士兵拥抱妇人,就相貌来看也就二十多岁,却已经随军出征了。
“娘嘞,恁放心就好了,自从俺上次屁股挨了一刀,就机灵多了,这不全乎着呢吗!”
“那就好,那就好。”
老妇人两眼通红,用苍老的手抹了抹眼泪,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算是放下了。
常莲握拳高举,朗声说道:“行伍解散,众将士...”
“回家!”
巨大的欢呼声响起,接着转变成嘈杂声。
待人群散尽后,常莲足靴踩在马鞍上,腾身跃上马背,对旁边的城中侍卫说道:“带我去见城主,我有要事汇报。”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娘...”
常莲勒转马头,回头看去。
一位裹着兽皮大巾的少年站在街道上,正看着她。
常莲打量了他一眼,顿时眼神一凝。
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很快就被她掩饰下去了。
常莲下马,走上前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几个月不见,身高却是已经快和她平齐了。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可好还?”
许长安心中一暖,刚想说自己没事,可是说出口却变了。
“城中无大碍。”
常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有事要和城主汇报,有什么事一会再说,行吗?”
许长安点头,看着母亲离去的身影咬了咬嘴唇。
“哦对了!”
常莲突然转过身来,说道:“我们在路上发现了一个罹难的孩子,他父母因为守城而战死了。”
“你带着这个孩子先去张老那里打一声招呼,将他安顿下来。”
许长安苦涩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好!”
说罢。
常莲跃上马背,朝内城赶去。
“许公子...”
一个身高六尺的巨人脖子上驮着一个四五岁大的孩童,从人群中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