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彪一听她这话顿时如丧考妣。
末了又听她补了几句:“你若嫌待遇不好自然可以再出去寻,找到了以后嘛……”
拖长的尾音中有一种威胁的意味。
怎么这小姑娘眼神这么狠厉,他想到了邱晴空对她都客客气气的样子。
好像挺像回事儿的啊……
尘埃落定。
孙彪也没料到,自己好像被这十几岁的臭丫头拿捏住了?
知道她们主仆要过来,他还特意吃饭吃慢点,就是要摆摆谱嘛。
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他好像在迷迷糊糊中就按下了手印,签了“卖身契”?
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
很熟悉的感觉,好像从前也有这么一个雷厉风行的小女子句句话就直拿自己的七寸,好像就在他背后挥舞着小鞭子似的。
可恶!孙彪扯扯自己脸上的络腮胡子,白长这么凶悍一张脸了,连个小姑娘都吓不住!
其实孙彪也不算完全失败,起码鉴秋就让他恶心了两回。
“什么制香大师嘛……”
回去的路上,鉴秋还很不满地嘀咕。
找孙彪这事儿一直是她跟邱晴空联络的,听小姐的意思,她还以为是个多厉害不世出的高人呢,因此还特地事无巨细把高人来京后的起居吃用安排得万分妥当,谁想得到最后来的是这么一个人。
要不是小姐上来就压着他一顿疾言,看他那贼兮兮的样子,肯定准备坐地开价呢。
好失望啊,鉴秋小姑娘第一次有一种期待和热情被浇灭的感觉。
“不过小姐你真本事,一眼就看出他这种人不能对他客客气气说话,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
鉴秋忿忿道,对苏容意的崇拜又增添了几分。
苏容意说:“你不能往这个学,第一眼是无法判断一个人的。”
她这么做是因为她熟悉孙彪,了解他的个性,知道他是个不计小仇之人,虽然教养品行不太好,却不会随便嫉恨猜疑旁人,要换了别人自己刚才那番话一说,早就心里起了隔阂。
他只是为人太懒散,爱得寸进尺,是个不点不亮的蜡烛,她以前就常常这么鞭策他,他嘴上虽不愿行动却都很到位。
鉴秋似懂非懂,“反正小姐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么谄媚?”苏容意睨了她一眼,“再夸也得停两顿肉了,回去叫望春好好沏一壶草药茶喝喝。”
鉴秋立刻捂住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很可怜地盯着她,仿佛在说:小姐,你果然还是嫌弃我。
******
花月春风准备着开张,琅玕斋那里却也有新动作。
薛婉终于决定大量减少苏合香的出售,价钱更是又往上提了一成。
这其实是个蠢办法,都不用旁人说,薛婉自己大概也知道。
可是她没有办法了。
苏容意为什么就没有动作了呢?她那日说要对付琅玕斋到底是真是假?
她觉得自己想东想西了这些天,像是根本只被人家一句话唬住了。
她不由恨恨地捶了捶床沿。
她从苏家崴了脚回来就没再出门过,借着腿伤一直养在家中。
薛婉的母亲,薛家四太太李氏走进来,李氏生得普普通通,体形臃肿,一身衣料却不便宜。
她来看薛婉,不免又开始老生常谈:
“我的大小姐,你这打算什么时候出门去交际交际,娘都跟你说清楚了,这闺中姐妹最是要紧,你看看娘,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现在也没个处得好的夫人,金陵这些夫人们啊,那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
薛婉很不耐烦,“我知道了,您别说了。”
李氏在她床沿坐下,“怎么能不说?你说说娘把你养到这么大,你也不知道给我省点心。你说现在咱们能住这么好的宅第,都是因为啥,你还成天在屋里不肯出去见人……”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去老太君那里端茶递水当丫头行了吧!您满意了吧!”
面对女儿这种口气,李氏早就习惯了,“你知道就好,咱们原来那小破屋子你难道还想回去住?要不是老太君的儿子们死绝了,宫里太后娘娘又召她回来养老,皇上挑了你爹爹继承宗祠,你说咱们能有今日这么自在?”
这么些年过来,只要她一想到丈夫步步升官,自己当上了这么大个宅子的女主人,还能从梦里笑醒。
行行行,谁都知道是甄老太君死绝了儿子才便宜了他们,她这个亲娘到底要沾沾自喜到什么时候。
李氏却还没完,想着想着又喜不自胜,“还有那个短命的薛姣啊,真是奸猾,谁知道她还在金陵藏了这么个宝窟,日进斗金的,幸好被咱们知道了……”
她双眼闪闪发亮的。
薛婉只觉得自己一肚子的气,却不知道怎么撒了。
其实当日苏容意并没有完全猜对,李氏此人,比她想得还要贪婪小气,还是薛四老爷铁了心把琅玕斋交给了薛婉,不然琅玕斋赚的那些钱也都是进了李氏和她娘家的口袋。
“琅玕斋的账本就在那,我没拿钱进自己腰包,不论我那几个好舅舅跟您说了什么,娘您也别打那些没用的主意了。”
被女儿这么不客气地下面子,李氏讪讪地也不知如何接话了。
薛婉蹙眉,转开话题:“薛栖不是要进京了么,娘都准备好了没有?说起来人家才是这座宅邸,整个薛家的正经主子……”
“呸!”李氏得意道:“薛家怎么样还不是看镇国公府的脸色,镇国公要肯在皇上面前讲一句话,他能不调回京?现在镇国公是要抬举我们家了,薛栖啊,还是乖乖在西北守边吧,等老太君一去,这爵位啊……”
她越说越过火,薛婉打断她:“咱们家有今日是靠着镇国公府,所以娘您也当心点,别让舅舅们再胡闹了,要是镇国公厌弃了我们,可还有别的族亲眼巴巴等着呢,说起来我们薛家也不过是人家家奴出身……”
她越说越无奈。
“家奴怎么了?”李氏不以为然,“现在就是三四品的堂官老爷,也未必有咱们风光,镇国公府与皇家关系可好着呢,谁敢瞧低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