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四年,心理学会的会场上仍旧是老面孔。
简白自如地游走于会场中,接受与会者惊叹的目光。
上一次她只是个出众的博士生,但现在,她手握重量级文章,是学校的在职教授,在这个很久没有新面孔的领域,是当之无愧的话事人。
弗兰克主动靠近,举杯道“恭喜你,这么快就在学术领域有新的成就。”
作为简白的博士导师,弗兰克常常觉得自己并没对简白的研究起到什么指导作用。
每隔两三年,简白就能发一篇文章,这种效率即便在天才的领域也显得非常异类。
简白坦然地接受了祝贺,随口问起他的近况。
“我打算退休。我年纪太大,已经没办法应付长期的文案工作,我在考虑或许是时候好好休息。”弗兰克说。
简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学术界其实没有明确的退休年龄,只要愿意,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可以发表文章。
而且弗兰克如果正式退休,就意味着心理学会会空出来一个委员的名额。
但这个位置从来没有四十岁以下的委员,也没有任何一个常任委员长不是欧洲人。
“有时间聊聊吗?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
弗兰克低笑道“我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你了。”
他隐约知道简白的私生活有些问题,在她将要毕业的最后一年中发生了很多事,学术领域的谣言八卦更是传得飞快。
简白把酒杯放在空桌上,在弗兰克对面坐下。“我很怀念读书的时光。”
那时候有读不完的文献,开不完的会,每天脑子里想得都是怎么证明自己的猜测,如何找到合适的方式获得最可靠的资料。
“你的研究方向一直很有争议,它的确填补了研究空白,但也有很多人质疑这种研究是否具有必要性。”弗兰克说。
现在什么东西都要考虑变现,很难变现的东西就会很难获得支持,纯理论研究注定要清苦。
在选择这个领域的时候,简白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我有稳定的收入,可以支持我继续研究。”简白说。
弗兰克点点头“那就好,听说你后来去了别的学校任教,为什么?”
南安是很好的学校,第五也不差,可为什么呢?
简白轻笑道“这个世界很大,我去过的地方还太少,我想要看一看不同地方的人都是怎么生活的,我认为这会对我的研究很有帮助。”
她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研究的东西,除了发表文章,参加论坛,更好的方式是从事教职。
“所以你选择两年一个任期?”弗兰克恍然大悟,两年不算长,足够简白在有限的时间里更换尽可能多的国家,积累大量本地居民的心理样本;也不会过分短,能够让她至少带一批学生两年,也有时间指导论文。
“不会觉得太颠簸了吗?”
简白思索片刻“中国有句古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亲身体会的所见所得会比详实的书面数据更加令人印象深刻。”
“其实我觉得两年太短,四年更合适。”弗兰克突然说,“以你的履历,一入校就可以直接工作,四年刚好是一届本科生。我认为本科生才应该是你的重点。”
“本科生的确不会有显着的科研成果,但他们的基数更大,会为你提供更稳定更海量的数据。”
简白思索道“可是这样我能去的国家就会少很多。”
“稳定工作经历会让你的履历显得更加出众。”弗兰克意味深长道。
现在任期已经过半,按照弗兰克的说法再等三年,那时候她手里的文章更多,有稳定的工作经历背书,一切都会更有把握。
“看样子你暂时还没办法退休。”简白笑道。
弗兰克耸肩扁嘴“那就只好再带一届硕士,希望他们能用功一些,不要让我上班太久。”
这次学会的会场在一家五星级的酒店,地下有酒吧和小型赌场,很多人在会议结束后都选择去开开眼界。
同行的学生们找简白报告了去向后,三五成群的跑出去玩,简白回到房间,坐在沙发上想弗兰克的提议。
很诱人,难度也很大,但没法不心动。
第一天是欢迎酒会,大家打个照面,相互认识一下,明天才是正式会议,简白的正装熨烫好挂在衣柜里,蓝色的套装,简约且别致。
手机显示威廉的来电,简白接起来刚打了个招呼,威廉期期艾艾地说“克拉拉想和你说话。”
简白沉默片刻,“我不想接。请你转告她我和加布里埃尔之间的事与其他人没有关系,请她不要插手。”
过了一会儿,威廉又说,“她坚持要和你对话。”接下来这句话声音有点闷,像是捂住话筒,“他昏迷了,医生说他没有求生意志,只能用机械设备维持生命。”
“我已经在他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
威廉点头“我知道......对不起,我不应该......”
克拉拉抢过手机,“简小姐,我想和你谈谈。”
“我不觉得有什么可谈的。”简白说完就打算挂电话,不料克拉拉急喊道“他快死了!”
“他快死了,这样都不能让我和你对话吗?”
“如果他生命垂危,你应该找外科医生,找我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简白说。
克拉拉哽咽道“你怎么能表现得这么无情,他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
“你是在谴责我吗?”简白皱眉道。
克拉拉迅速抹去眼泪,往边上走了一点,低声道“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我能感觉到你很特别,我想加比一定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和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样,但至少在最开始,他一定也有什么地方让你感兴趣,否则你怎么会允许他接近你,对不对?”
“看在你曾经觉得他有可取的地方的份上,请你和我聊聊,好吗?”
简白沉默了很久,久到克拉拉怀疑她早已挂断电话的时候,她说“他的确曾经吸引过我的注意力,但现在他已经弄丢了这份特质。”
“对此,我感到很失望。”
电话挂得很干脆,克拉拉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目光在威廉和加布里埃尔身上来回转,“非得是她吗?”
威廉看着昏迷的人,点头。只能是她,谁都不能替代。